阳光透过木质的百叶窗打了进来,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
小镇上的人们也纷纷从家里赶到了集市上,各种吆喝声、买卖声不绝于耳。
“二零四九年?哈哈哈,对啊,就是二零四九年,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哈哈哈哈哈……”说完,黎宇落便听话地躺下了。
仿佛就是在听一场天方夜谭一般,但黎宇落还是在拼命地假装镇定,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怎么了,宇落?”黎氏瑛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睡得太久,脑袋有点发蒙罢了,稍微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的。”
黎宇落尽量在为自己先前的怪异举动打着圆场,毕竟一般问“今年是几几年”这种问题的人,要么是天外来客,要么就是他脑子进水了。
“是啊,除了你,谁会睡个四天四夜啊。不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是情有可原。”
稍微停顿了一下,黎氏瑛又紧接着说道:“对了,你一定饿了吧?这样,你休息休息,我和我爸爸先去帮你弄点吃的,我爸爸除了是位名医,更是个大厨哦。”
“好的,非常谢谢。”黎宇落说罢,黎氏瑛就和黎叔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响。
然而,黎宇落仍是心有余悸,“二零四九年?我怎么记得……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明明才是二零二七年,怎么一下子过去了这么久。二……二十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宇落光在床上躺着,也不能够得出什么结论,“还是得先观察观察,收集一些有用的情报才行。”
想着想着,黎宇落便闭上了眼睛……
突然地,下一秒他又把眼睛睁得老大,对着门外喊道:“小瑛啊,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镜子!”
“什么?”黎氏瑛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帮我拿一下镜子,可以吗?”
“镜子?你要镜子干嘛?”
“我想看一下我的伤口。”
“好的,稍微等我一会,马上就来。”
几分钟之后,黎氏瑛便把镜子递给了黎宇落,“喏,你要的镜子。怎么了,喊得那么急?”
“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
黎氏瑛会意,便把镜子举到了黎宇落的眼前。
黎宇落看着镜面里的自己,一言不发。
“这是我吗?不对,这就是我啊!但这镜子里面,明明是二十年前的我啊!
哦对,还有嗓音也是,我原以为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音色才会这么沙哑。但现在听起来,怎么如此的……如此的青涩?
那次出舱飞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想不起来……”
黎宇落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额头上冒出了豆大般的汗珠。
“对了,撞击!我记得在我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好像突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震动,然后我是晕过去了么?
那么,在我昏倒后的这段时间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时间倒转了么?
不,不会的,时间要是倒转了的话,那现在为什么会是二零四九年?”
太多太多的疑问,多得他措手不及……
顿时,黎宇落的头忽然又感到一阵剧痛,两只耳朵里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他用双手抱着头,不禁叫出了声来,“啊——”
“宇落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吗?从刚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着黎宇落无比痛苦的样子,黎氏瑛问道。
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便又安抚他说:“宇落,那你先休息,等饭煮好了之后,我就帮你拿过来。”
说罢,黎氏瑛便再次走出了房间。
然而,就在房门即将被关上的一瞬间,黎氏瑛从那狭窄的缝隙里,看到了黎宇落惊恐中却又带着兴奋的表情。
有一种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少年,绝不简单!
见黎宇落无处容身,又不会说当地的语言,黎叔便好意地收留了他。
两个月的时间在飞快地流逝,黎宇落也开始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世界已经往前快进了有二十年多的事实,而他的伤也快好了大半。
前一个月里,他根本就无法下床,还必须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不过,还好有黎氏瑛在,他才不会觉得那么无聊。
黎氏瑛在不用去店里帮忙的时候,就教黎宇落怎么说越语。
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黎宇落终于可以像模像样地用越语说出一些日常的对话了。
“小瑛,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说汉语呀?我发现除了你之外,周围的人几乎都不怎么会汉语。”
黎氏瑛家的屋后有一片菜地,夕阳下,黎宇落一边用锄头清理着菜地里的杂草,一边说。
“很奇怪吗?”黎氏瑛反问道。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是这样的,前不久镇上来了一位画家,在我们这待了好像三个月左右,就住在街尾,不过现在已经搬走了。
那人可逗了,镇上的小孩们都喜欢去找他玩。他平时画完画,就在那里教我们说汉语,还给我们讲了好多中国的神话故事,超有趣。”
说着说着,黎氏瑛就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八月闷热的微风中萦绕着,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面对这爽朗的笑声,黎宇落貌似也被她那活泼的气息所感染,同样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在把菜地里的农活都干完了之后,黎宇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过身来对黎氏瑛说道:“小瑛,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想打个长途电话。”
“好,我这就帮你去拿。”
深夜,在确认了父女俩人都已经熟睡之后,黎宇落悄悄地走出房间,只身一人来到了他最开始出现的那片森林。
找了个不起眼的岩石用来隐蔽之后,黎宇落拿出了今天傍晚黎氏瑛交给他的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手机在空寂的树林里,不安分地响着,“滴——滴——滴——”
由于声音太大,黎宇落急忙用衣服将其捂住,“没震动的吗,这个手机?”
在铃声响了十次之后,电话终于是接通了:“喂您好,这里是阳春快餐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电话的另一头,热情且周到向黎宇落询问着,任何人都可以听出里面的礼貌与修养。
黎宇落先是有些震惊,但没过多久便反应了过来,平缓地对着电话说道:
“你好,我想点一份牛肉盖饭。”
“牛肉盖饭是吗?好的,请问牛肉是切成丝状还是块状?”
“块状。”
“需要帮您放辣椒吗?微辣还是中辣?”
“不放辣椒,中辣,辣椒用青椒,青椒切成丝状。”
“本店的鸭骨汤是免费提供的,需不需要帮您捎上一碗?”
“需要,但得把鸭骨全部剔出来。”
“请问还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牛肉盖饭不要放洋葱和橄榄油,顺便帮我带两根牙签。”
“请问,您的地址是?”
“阳春快餐店。”
“好的,欢迎您的订购,外卖将在五分钟之内为您送达。”
刚说完,电话便即刻挂断了!
黎宇落仍然有些不适应,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拨通这个号码。不过,刚才的对话都是按照父亲所教的步骤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就行。
果不其然,电话在五分钟之后便再次响了起来,“滴——滴——滴——”
黎宇落耐心地等着铃声响到了第十次之后,迅速地用手指滑向了接听键。
才刚接通,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语气无比的关切与激动,开口询问道:“少爷吗?是小少爷吗!”
电话里的声音欣喜若狂、迫不及待,黎宇落听了之后,心头上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回应着答道:“嗯,我是叶羽飞。这个声音……你是刘管家?”
“是的,正是在下。二十多年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一次听见少爷您的声音。”
这个刘管家,是在黎宇落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待在叶家了。他是一个保姆的孩子,比黎宇落大一岁,完全可以说他是和黎宇落一块儿长大的。
刘管家年少时,父母便已双亡,而后被叶家出于善意收养,二十岁时成为了叶家最年轻的管事。两人也亲如兄弟、情同手足,感情密不可分。
可是直到有一天,大概是黎宇落八九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告诉他,说是尊卑有别,为人处事要注意分寸,不要总是和下人呆在一起。
从那以后,刘管家就再也没有叫过黎宇落的名字,一直是以少爷相称,而黎宇落到后来也只把他叫做管家了。
“少爷,您这些年都上哪儿去了?只记得当年接到您出意外的消息,叶家上上下下全都悲痛欲绝。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能够……能够……”说着说着,刘管家便激动得哽咽了起来。
“刘管家,这二十几年来真是有劳你了。”话说到一半,黎宇落也似乎有一些哽咽,又道,“家父家母是否无恙?身体可还安好?”
讲到这时,电话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咝咝”的声音……
不知怎么回事,刘管家的语气好像是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对黎宇落说道:
“少爷,现在不宜交谈过久,过几日我会主动打电话给您,这期间还请您不要拨通这个号码。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吗?在下愿效犬马之劳,竭尽心力报答少爷。”
“嗯,我知道了,那你在后天的这个时候,帮我送一些防身的武器过来,我打算在近几日回国,地点是……”
“滴——滴——滴——”黎宇落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信号不好吗?还是……”
黎宇落望了望四周,旁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回家吧。”
一眨眼的功夫,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约定的时辰还没有到,黎宇落就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树林里,藏在一棵巨木下面,借着树影藏匿好自己的身体。
会安镇后山的半夜,四周静悄悄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偶尔经过的几只野兽在低鸣。
然而,就在约定时间快到的时候,黎宇落头顶上方的天空突然“呼”的一声,出现了一道黑影,伴随着低沉的闷响,飞快地向他靠近。
只见其移动了一小会儿,那黑影就立刻停住了,一根绳索从上方迅速地往下垂放,其末端还拴着一个硕大的木箱。
箱子着地之后,绳索就马上被人截断了,黑影随即便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等黑影完全消失在天际之后,黎宇落确认了一下周围,接着从巨木后面走了出来。
“刘管家办起事来,竟还是像以前那么干净利落。那黑影……是直升机吗?还是飞艇?算了,先不管了,我已经不能再用以前的知识来解释这二十年后的世界了。”
在心里想完之后,黎宇落便拿出了先前就早已经准备好的推车,把那箱子给运了回来,蹑手蹑脚地将其抬进了房间。
“哇,怎么这么重啊!小瑛他们……嗯,还在睡。”
全部事情结束后,黎宇落疲惫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又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这才刚过三点,再小睡一会吧。”
几个小时之后,一阵敲门声轻快地响起。黎宇落应声地打开房门,只见黎氏瑛倚在门边,嘟着嘴说道:
“喏,男生提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