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檐铃清脆声响,黎子渊的眉发随风撩过,露出眼眶中急速收缩成一个小点的漆黑瞳孔。
于眼眸内的景象从那个中年男子岳峙渊渟般静立山崖边沿间的儒雅身影,顷刻互换位置端坐在自身对面的石桌石凳上面,背对着摘种整齐还没开花的梅树林。
但,那只是之前的那个时间段,而如今......
中年男子右手袖袍往石桌上面挥洒过去,空无一物的石桌上顿时出现一套茶具,旁边还点燃着一根檀香柱,袅袅烟云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继而,盛满泉水的木质纹理瓠瓢由水缸大小缩小到葫芦大小从一颗粗壮的梅树下面出现在茶具旁侧,里面清澈透底的泉水波光粼粼,开始轻微地震荡逐渐的逐渐的沸腾;一丝丝雾气上升与缭绕凉亭的檀香烟气接并在一块,两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一会儿白色的雾气包裹整个八角凉亭。
黎子渊气息悠长地吸上一口檀香的气味,顿觉精神舒爽百倍,看着眼前景象,飘飘乎若在仙家胜地;而面前气度广博的中年男子,三尺美髯气定闲,胡须垂胸藏经卷,宽广的衣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当真是得道仙家模样。
让黎子渊很是认真的打量着对方,古代华夏儒生的装扮,儒雅的气质教人很自然放下心中的戒备,轮廓分明的面目上是静穆又不让人感到严肃的神态,以他的容貌气质,要是再年轻二十年,定然是个迷倒万千少女、贵妇,文质彬彬的俊美男子;
接着对视他的双眸,温润如玉却又发觉那双眼睛饱含世事洞明的大学问与大智慧,总体感觉像学者多过摩尔维斯口中的剑道大师,绝顶剑者,天际学府第一剑。
眼中的奇异景象还未彻底停止变化,待凉亭内的雾气散去一些,周边一棵棵梅花树仿如有了灵性迎接初次来到的客人;霎时,光秃秃的枝丫上结出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好似姿态娇美的少女正在冬日里等待欣赏她的人儿出现,绽放出她最美的风华。
忽然,一阵腊月的寒风吹拂在深秋里的气候中,朵朵蓓蕾绽放娇颜,白里透着粉嫩的红,阵阵幽香弥漫山林、竹影,溪河,也弥漫在八角凉亭内黎子渊的心上。
众所周知,动植物有它自身的生长规律,人为的更改始终与原本的面目存在差距。比如旧古时代的大棚种植食物,无论其色泽与口味同符合大自然生长规律的食物相比远远不足;亦如盆栽花卉同野外生长出来的花卉相比其观赏度总觉得缺失了一点什么,那恰恰是花卉最重要的东西,好比华夏古人中一位心学大师所讲过的一句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细细思量,恰恰少了这种意境和美感。
然,这片绽放朵朵梅花的梅树与符合季节花期变化的自然规律别无二致,非但没有给予人不真实的感觉,还使人置身其中一步步体味到它的美感,它的意境,它鲜活的灵动生命。
黎子渊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种更改季节变化的神通,只好把心底的惊异和震荡深深地隐藏。
中年男子了无痕迹的做完这一切,静静地等着泉水的温度沸腾到梅花绽放的时候平息,瓠瓢中的水自动流出形成一道抛物线的水柱咕咕的倒入沏茶的茶具中清洗一遍。
少时,茶香四溢,花香淡雅,檀香沁人,三种香味毫无间隙的包容在一起,只要轻声呼气,同时体味三类不同妙处的芬芳。
生命璀璨风华的芳香,时间沉淀内涵的醇香,精工奇巧自然的异香;三种香味,各有气韵。
黎子渊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在什么时候放入了茶叶,又怎么巧妙地瞒过了自家的眼皮;只看到泉水洗了遍茶具,没过多久便茶香四溢。
对方轻轻挥手一只倒满茶水的茶杯漂浮在眼前,可以清楚的看见几片绿色的叶子舒展着细微的纹理脉络横躺在清清澈澈,碧绿荡漾的茶水上面。
儒雅的中年人,此时再次开口道:“请喝茶”
茶叶的香气黏在鼻子里就顺着气管在喉咙里挠痒似的,让人欲罢不能,黎子渊来不及细细品味便急匆匆地仰口喝了下去。
一股涓涓细流沿着血液传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像是有一位乖巧的少女正用她柔弱无骨的双手温情地抚平脉络中存在的暗疾与损伤;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朦胧,顿时,心生妙味,浑身舒泰。
待茶的妙味一点点褪去,黎子渊精神一震,心想,若对面那人是个敌人,此时此刻的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不过,心理没明白对方的用意,便抬手抱拳开口:“敢问前辈...”
未等黎子渊说完,儒雅男子示意静止,接着第二杯茶水出现在黎子渊面前,黎子渊无奈地喝下第二杯茶,这第二杯与第一杯的口感和韵味又是不同,口感上多了股涩涩的苦味,苦苦的甜味,韵味上却是醇香无比的趣意横生,如饮人生。
而第三杯茶更是不同,没有第一杯清清淡淡的甜,春雨润物的美,也没第二杯涩涩的苦,越品越美的芳香,是真真正正的苦;苦到眉宇的两根眉毛挤在了一块,还要死咬着牙尖不出丑态,最后又让人不知不觉爱上这种苦味,并且甘之若饴,感官上着实经历了一场从小清新到变态的过程。
也在黎子渊喝完第三杯茶,儒雅男子有了动作,右手抚了抚乌亮顺滑的胡子,温润而道:“这茶,来之不易,你且品出什么?”
黎子渊不假思索的把之前三种茶味带来的感官体验说了个遍,再做了个总结:“三种茶味,三种香,可比拟人生的三类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是自我的反省与认识,以期认识自身的真面目”
这段话的总结源自于黎子渊还处在悟真境时与藏天锋交流过程中得到的体会。
“嗯...”儒雅男子温和而笑,接着说道:“人生如茶,茶如人生,你认为,剑...又是什么?”
神秘莫测的紫座曾教授黎子渊剑招与剑式的基础分析和见解,后来遇到的七剑战队中阿拉贡、左棉、萨比斯、加里鲁、张观、杜安娜、安努各有剑技风格,有后来参观风林火与剑依秀的比剑,见识到剑的另一重境界——剑之剑道。
再有夏侯因的呵斥,加深人与剑的联系,依靠手中的剑化解考核中一次次危机,这些历历在目,全部化作维克多的那一句话,也是第一次认识剑的开端:“剑者,锋锐也”
儒雅男子沉默了会,再说道:“你对剑的认识固然没错,但,这并非你的剑”
温和中的话语夹着教导的语气,期间并没有引起黎子渊情绪上的不悦,恰巧也是中年男子人格魅力的体现之一。
黎子渊打蛇上棍的给了中年男子一个台阶,恭敬地问道:“恳请前辈指教!”
男子不吃黎子渊这一套,稳如磐石自顾自说而道:“你通过了我设下的三道考验,此其一也”
那三道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受了棘刺百道的伤痛,果真是你的手笔,黎子渊内心嘀咕一句。
“我姓梅,往后你可以称呼梅老师,此其二也”
哦,原来他真是教授我剑技的老师,黎子渊的心里头又是一句嘀咕,原因无他,可化记忆具现,可更改时令变化的大人物,绝顶强者,指点剑道,自然是受益匪浅,一生受用。
“每到双休之日,你便可来此习剑,此其三也”
这个世界也有星期,不过与地球母星上的星期稍有不同。据黎子渊了解母星上的星期与天上的星辰有关借指日月五星,另一点还与月亮的圆缺变化有关。
神话世界的星期代指春夏秋冬,四季往回更换之意,日月星三者天、地、人三位各司其所,因此有的国度或者教派有双休与三休之分别;
双休的意义在于祭天祷地,三休的意义在于星位如人,时隐时现,可立其中,顶天立地。
梅老师讲完三句话,右手掌齐胸托于半空,瓠瓢中的泉水涓涓细流至他手心中顷刻见底,而后,黎子渊看见一柄碧水盈盈的透明之剑显现。
“你看,水是无形之物,当你赋予它杀伐,它就成了你眼中的这一柄剑”
铃铃铃.....
黎子渊怔眼看着那柄剑,忽闻清越剑鸣之音,有杀伐之意从柔弱无状的水中传递开来,在灵识感应中四周的梅花簌簌发抖。
“水,又是生命之源,孕育万物而不争”
接着梅老师手中的透明水剑化作点点滴滴的小雨随风而动滋润梅花树枝丫上面的每一朵花儿,使望之而去,更添娇媚与灵性。
铃铃铃......
两只耳朵轻微颤动,黎子渊仿佛听到梅花中的精灵窃窃私语,还有大胆的花中精灵将她的花蕊朝着八角凉亭的方向使劲伸出,似乎挥手招呼。
“初次见面,今天的话就到这里”
未等黎子渊反应,梅老师潇洒的一挥衣袖,继而一道清风拂过,将黎子渊送出这处洞府。
此时,空空如也的瓠瓢底部涓涓细细地生出一道清泉,不一会儿泉水溢满瓠瓢,平静碧绿的水面中再次出现桃源村那如诗如画的影像,徒留儒雅的中年男子挽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