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长一寸强,枪是长兵器的代表,虽刚猛强势,却不灵活,所以最强的枪法,便是最强的身法。
枪抖百花绽,步错影零乱。
天佑抬头,尽是紫色的双眸看向那男子,紫意之下,除了邪异看不出任何情绪。
凝雪一抖,舞出几十个枪花,枪尖划过的幻影在空中停留,凝结成冰。淡淡的霜雾迷蒙了两的人身影,那男子与天佑已立身于浮空的近百盏冰花之中。
天佑脚步一错,宛如向后倒去,并非龙行冥冥身法,拖出一串零乱的残影,几步之间便到了那男子身前,隔着冰花一枪朝他刺去。
绝伤枪法中的噬魂三式第一式,冰花百绽。
那些冰花有如活物,随着天佑一枪之势,尽数朝那男子笼去。
淡淡的霜雾缠绕在冰花与天佑之间,二者相连,一面笼向那诡异男子,天佑的身影也带着一瞬间的模糊,仿佛要被吸进百绽冰花之中一般。
绝伤枪法中说明,噬魂三式每式威力极大,一出便是必有人亡,不死不休。那冰花相随的一枪确实势不可挡、威力惊人,但冰花一出,必定要以一人生命为代价,要么是敌人不敌,要么是主人受噬!
鬼道所在,引人生惧。而天佑自知在那男子面前,最多只能打出一招,所以就只用一枪。
以命搏命,死志已生,有何惧之!
“又看到绝伤枪法了,绝伤可不是一昧求死啊。”
男子轻叹一声,一动不动的看着天佑长枪刺来,像是在怀念欣赏许久不见的风景。
直到凝雪的寒芒都要映亮了他的眉头,那男子才幽幽后踏一步,抬手竟凭空抓出一只厉鬼来,顶在了枪尖之上。
厉鬼凄呖一声灰飞烟灭,几乎同时,那男子的头骤然变大,竟也变成了头生弯角,眼大如铃,獠牙滴血,面目狰狞的厉鬼形象。黑发还披散在脑后,宛如带着面具一般,裂嘴外凸,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鬼头恐怖至极,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随枪而来的天佑迎面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
张开的大口比天佑脑袋还要大上几分,嚎叫带出的气浪肉眼可见。
天佑双目一眦,再难寸进一步,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喉咙中发出砂砾之声,两眼翻白昏了过去。不知道是被气浪冲击的,还是吓昏的。
“哎。”
天佑昏倒在地上,那男子又看了一眼,又叹了口气,甩了甩袖子,准备转身离去。
头戴高冠的背影,又像个奏对作赋罢,正离场的书生。
周围房屋破碎,枯骨成灰,一地狼藉。
“你,就是你操控的这些鬼物吗?我们不过是路过之人,你不求珍宝功法,只是把我们弄来恐吓取乐,世上竟有你这种狠毒之人,穷凶极恶的歹徒!修为高深,却无故行伤天害理之事,为祸世人,必遭天谴!”
唯一一个还有意识的上官涵月拉过生死未卜的天佑,感受着天佑冰凉的身体,毫无血色的面容,一时间手足无措。再看一旁同样昏迷着的上官梦儿,和惨死的心奕,还有一地的残骸。更加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有种噩梦般的迷幻之感,想到那正要离开的男子的手段,恨从心生,声嘶力竭的骂道。
那男子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反而摇头晃脑,竟似刚刚看完戏剧心情不错的样子,嘴中吟唱戏曲似的,咿呀婉转的轻哼着。
“呵!”
“尘埃皆知相离苦,谁信鬼主曾白头。”
“你所爱的,你会怕吗啊…啊啊咿……呀……”
男子漫步着渐渐消失,剩余的村民也都化成鬼形随之不见了,还有地上的残骸,被杀的心奕也变成一具骷髅,跟着消失了。
留下上官涵月瘫坐在残垣断壁之间,天佑和上官梦儿静静的枕在她的腿上。
……
上官鸿宇只知鬼道最为诡异,在大陆上飘无定所,其中有许多鬼物,其他却知之不详。
其他人不知去向,上官鸿宇也只能和心奕一路在官道附近的林中寻找天佑等人,一边往世剑城方向走,希望到城中后找人支援,再大范围寻找。
心奕心系天佑,但听闻上官鸿宇说已进了禁地,她自己不入修炼,也无法深入林中寻找。
而上官鸿宇的方法确实是万全之计,心奕想着天佑实力不弱,也怕自己陷入危险拖累天佑,便没提出什么异议。
两人此时衣衫上已经染了不少血污骨灰,看起来颇为狼狈,却都是一些轻伤,眼神清明,并无大碍。
上官鸿宇的六只妖貂都在身边,阿大伤势好转,虽未痊愈,但也被鸿宇召了过来。
知道心奕不入修炼,一路上上官鸿宇极为照顾心奕,阿大一直紧伴心奕身边保护,而心奕身上的大部分血迹,也是上官鸿宇和妖貂为护心奕所留。
林中鬼物虽实力不强,却对凶兽妖貂有着一些恐吓的效果,鬼哭狼嚎不甚凄厉,数量又多,六只妖貂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心奕一直吹着那只《山中》笛曲,以其中安宁平静的意境安抚妖貂,两人的处境才稳定下来。
上官鸿宇喜好游历,又是上官家的大公子,自然通些音律,从心奕的笛曲中听出了一些忧思,安慰着说道:
“天佑兄弟实力不俗,又有星子他们在,我们都没事,他们一定也没事的。”
心奕吹着竹笛,冲上官鸿宇眨眨眼,轻轻点了点头。曲调平稳了许多,只是心奕心中依然十分担忧,她最担心的,是天佑找不到她,以为她遇到了危险,把自己陷入险境。
上官鸿宇突然察觉到身旁的草木中有动静,猛然回头看过去,一道人影一闪而。可是上官鸿宇依然看出了是谁的身影,正是那个收留了他们的贵姓老人,又消失进了昏暗的森林之中。
又看到那个贵姓老人,上官鸿宇有些发愣,不知为何,从发现那个村庄开始,在村庄里的一幕幕场景又回现在脑海之中,而且变得疑点重重,疑云密布。
森林中突然出现的村庄,为什么村庄在凶兽栖息的森林中,那些村民却都不入修炼?
为什么那贵姓老人见了他们如此热情,明明当时他们全身是血看上去颇为凶恶?
他们从未在林中见过村民,怎么会一到贵姓老人家中,食物已经准备好了?
正常村庄怎么会入夜后不见一家亮起灯火?方圆几十里没有田地怎么贵姓老人还要起早干活?
越想,上官鸿宇心中越是涌起一股寒意。
一个只有十几家的小村庄,来了外人,怎么会只有贵姓老人一家出面接待,其他人家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老人说叫他老贵就好,老贵,老贵。
老鬼!他们是鬼!?
那个小贵早上吃的血淋淋的果实是什么!?
难道那是一家鬼屋?在坟墓中过了一夜?还吃了老贵的食物。
这就是所谓的细思恐极,又想到小贵舔shi那个血色多汁果实的样子,上官鸿宇顿时觉得腹部一阵剧烈的不适,呕了呕,竟呕出一大滩黑色的粘稠物来。
上官鸿宇的双手微微颤抖,凉意透过了脊背,呼吸越来越急促。
“啊!”
突然听见了身旁心奕的惊叫,上官鸿宇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才看到一个怪异的人手持一把刽子手行刑刀,已经朝心奕砍了过来,六只妖貂全部被一堆鬼物纠缠住了。
是那个妆容诡异的男子!
因为刚刚的出神,上官鸿宇看到的有些晚了,那把刀已经离心奕很近了。上官鸿宇只来得及揽过心奕,挡在心奕之前,拿手中纸扇挡了过去。
挥刀已落,刀还在加速。
上官鸿宇抬手去挡时,扇与刀之间只剩下一柄剑刃的宽度,所以一柄剑就出现在了那里,在脆弱的纸扇之前,挡住了行刑的刀。
那是一柄木剑,一柄桃木剑,剑长三尺,宽一寸余,略厚,剑身上刻着“草木为剑”四个小字。
持剑的是个白衣少年。
少年未看剑上之刀,而在看心奕。
心奕也在看着他,心中的不自禁的想到,好明亮的一双眼睛。
少年一剑挡了男子的刀,又一剑上挑,上挑之势中,一剑仿佛化百剑,挑起一阵秋风,逼退了那诡异男子。
站在少年身后的上官鸿宇只觉秋风拂面,带来一片凉意,可是凉意刚过,面部又生出一丝舒适的温暖。
“死木生百草,随风意枯荣。
好像是木之先生的剑,借鉴草木善生,一岁一枯荣之意,以风起势,剑招快而生生不息。这是,独孤家枯荣流剑法中的招式,春日秋风!”
上官鸿宇时常外出游历,又有大世家基础,见识颇多,认出了少年用的剑招。
“独孤家枯荣流?”心奕听到上官鸿宇自语中独孤家这几个字眼,看着那少年问道。
“独孤家的侍剑门号称万剑归宗,剑法流派众多,如万花流、御虚流、云中流等等,这枯荣剑流最出名的便是独孤家的木之先生,晚辈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上官鸿宇说着拱手行礼,随即又看向那诡异男子,这才看清男子的容貌,上官鸿宇微微皱眉,朗声说道:
“不知前辈是何人,与我上官家有何冤仇。”
上官鸿宇把“上官家”三个字语气加重了些,眼前这男子比他强上太多,他只能表明身份,在仙修地界还是谁都要给上官家几分面子的,甚至说上官家应该是其他人攀附的对象才是。
“我不是独孤家人,也不是前辈。你们快走,径直往后跑,到了官道上,就出了这鬼道了。”
少年的声音很清澈,就像歌者细心呵护的嗓音,他回头说道,看着心奕,特意在解释似的。
少年声音刚落,上官鸿宇还想说什么,对面的男子开口了。
“呵,本是孤魂野鬼,上官家又怎样?”
男子的话音还是那么诡异,一句话包含了不屑,自怜,狂妄几种情绪。开口的同时他已经出手了。
行刑刀虚空一劈,隔空斩向上官鸿宇和心奕。
少年挽剑破掉刀气,上官鸿宇见那男子毫无顾忌,赶紧推着心奕往少年指的方向跑去。
刀气虽被破,依然在地上斩出一道裂痕,一双骨爪从裂痕中探出,一个熊形凶兽的骷髅从中跳出,一章拍向上官鸿宇。
心奕就在身前,上官鸿宇避无可避,纸扇挡在身后,硬吃了一掌,锋利的骨爪瞬间撕裂了上官鸿宇后背处的衣服。
显然那柄纸扇是被人祭炼过的道器,竟挡住了凶兽骷髅的骨爪,上官鸿宇还是被劲风冲飞了出去。
心奕看上官鸿宇受伤,立身想要接住上官鸿宇。被上官鸿宇撞到身上,也被冲击所伤,心奕本就不入修炼,直接咳出几口血来,俏脸瞬间苍白了几分。
六只妖貂终于脱身出来,开始围攻凶兽骷髅,只是周围的一些鬼兵鬼骑也围了上来。
“心奕你先走,我有妖貂,比你快,在后面断后。”
上官鸿宇扶起心奕说道,这时那诡异男子又开口了。
“先走?我看你怕不怕!”
这次是好笑和挑衅。
心奕突然楞在了原地,可只是一瞬,眼中又恢复了清明。心奕冲上官鸿宇点了点头,转身跑去,上官鸿宇带着妖貂在后面缓缓跟上,阻拦那些鬼物。
那男子看着心奕轻咦一声,接着又被少年持剑缠上。
看上官鸿宇和心奕且战且退,走出了不短的距离,少年从怀中摸出那面青色棋盘抛出。
棋盘骤然变大,立于地面,封住了心奕二人的逃去的路。
那男子定睛一看那棋盘,咧着嘴夸张的大笑起来,声音又变成了唱戏词一般。
“哇哈哈哈哈哈,好哇!你这少年好生有趣!且让我鬼主与你较量一番啊,哇呀呀呀呀呀!”
男子面色又变,瞠目吹须,似装非装,大叫着,手中大刀挥舞,像极了怒脸的花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