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
离开她已是十年。
我带着从风岛二老手里追回的结魂玉,一路打马向南,终于在半月后抵达小竹楼。南疆还如记忆中那般秀美,落月谷中那株楠木已可一人环抱。十年前我并无为她立碑,树下花草繁盛,早已看不出她的坟茔。
她一定还在。
用玄铁剑掘开坟墓,冰棺的森寒之气扑面而来。颤抖着打开,里面却仅留森森白骨,银饰散落骷髅之中,栩栩如生。
我真傻。
若她真是服了凝魄丸,又怎会十年后横骨冰棺,我这残破之躯又怎会轻而易举度过十年霜劫。
结魂玉已了无用处,即使依照她的隐愿研碎服下,余生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十年辛苦,到头来不过竹篮一空。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以死相换的,不一定是生,也可能是一次更加彻底的湮灭。
还不若十年前,即使身若寒冰命悬一线,也得你当垆,我仍能时时酒醉未央。
也罢,也罢!是生是死,此生都共你。
【月隐】
我在这谷中已独自飘荡十年。
黑无常劝我道,凡尘皆是虚妄,他连个碑都不愿为你刻,怎值你留恋至此?还是随我投胎去吧!
他不知,星河不愿为我立碑,是因为他从不相信我们已天人永隔。当初,我骗了他。
初见时,他拄着一把重剑,一身玄袍随着劲风猎猎作响。他道:“噤声,否则我杀……”话未完他便重重倒在我脚下。
我仔细打量他简单束起的长发,打量他掌中的剑茧,将他拖进了我的绣闺。
我捡到一个伤重的剑客,他身有寒疾,我每每在午夜为他温酒暖身。他醉酒后看我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可总是把我推开。
“我的剑太厉。”他总是这样说,像是喃喃自语。
当风岛二老将我绑在崖边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剑太厉,损己又伤人。
但我不惧。风岛二老要他手中能治寒疾的结魂玉,否则便让我身葬危涯。我哀求不已,他仍要一意孤行。我深知结魂玉已失,他绝活不过十年,便撞在风岛二老的剑下。
我骗他说,我体内有凝魄丸,可保尸身不腐,只要他将结魂玉追来,我便能复生。
他信了,真好。
可是,十年后他仍旧这样傻。
我看着他在我棺前玉山倾倒,看着另一个他从尸身上缓缓坐起。
他向我伸出手,“月隐,现下我的剑没了,只有你。”
我捂着心口,怔怔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