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苏安欢,三张人皮面具便是我承诺的期限。一旦三张面具被毁,我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之时,便是我回烟花阁之日。苏安欢本欲一同前往的,我却以阁主之名命他留守烟花阁,我需要一个人上路,而且烟花阁也需要有个人看管。我知道苏安欢担心从未离开过蓬莱的我涉世未深,可是我一再向他保证,我会尽全力保全自己,而且单单阿南训出来的轻功也能保证我随时可以逃跑。我也答应他,每月初十我会让影卫传一次消息。
临走之前,苏安欢给了我一块羊脂玉的牌子并叮嘱我,烟花阁的船会将我送到离蓬莱最近雷州城,上了岸便去趟珍宝阁,那有人会安排我一路的行程。我满口答应道,小心的收好那看起来不菲的玉牌,其实心里却另有打算。随后他又给了我几颗黑色烟花弹,一脸严肃的说:“如果遇到危险,将它扔向天空,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救你。”
我有些好奇的问:“谁会来救我?”
他只道:“一个人曾经有求于烟花阁的人罢了。”
走之前,我努力熟记了中原各国的局势,我熟记了江湖各门派情况,我了解各地的风俗名情,当然我更要背下蜀山的位置。
终是要走了,上船前,苏安欢仍是有些不放心道:“容容,一切小心。”
“苏安欢,我还要回来做我的阁主呢!”我笑着对他说。可是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像平日一样,苏安欢揉了揉我的头,可是连我都察觉到了些许道不清的情绪。我知道不能再停留了,便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船,对着船上的人说:“开船吧。”
开船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苏安欢的声音:“其实他叫唐宋。”
***
雷州城作为大梁南境临海最大的城池,八街九陌,街道纵横,我终于是见识到了小书里描绘的繁华都会。人来人往的集市,小贩们都在努力地吆喝着买卖,好些个玩意确实是在蓬莱上不曾见过的。这明晃晃的太阳下逛着逛着也有些渴了,看着前方有家客栈,便寻思着进去喝杯茶顺道问问苏安欢让我去的珍宝阁是个什么情况。
客栈的大堂里零零落落的坐着人,一眼看去已经没有空桌了,小二迎来了上来问到:“少侠是打尖还是住店?”
此时我已经是带上人皮面具的公子哥了,相貌平平,混在人群中也不会惹人注意。我其实向苏安欢抗议过,让他命人给我做个风流倜傥的面具,苏安欢有些失笑的说:“你是想半路被抓去南风馆当头牌?”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
苏安欢答非所问道:“听说中原这些年断袖之风盛行。”
会意后,我立马改口道:“丑点挺好,挺好……”
我让店小二给我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然后点了一壶茶。与我对坐的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如果不是面无表情的话,定是个看起来温文如玉的男子,可是桌上摆的那把剑告诉别人他并非表面上的那样弱不禁风。那男子自顾自地喝着杯里的水看着窗外,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刚刚走过的那个集市,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百无聊赖的喝着自己的茶,顺便将视线放到了他摆在桌上的剑,其实这剑本身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那剑穗却是惹人眼得很,血红色的玉呈莲花状,我似乎在江湖门派记事中看到过,是哪个门派的标志来着,唉,果然记忆力太差了。当我正在思考那莲花剑穗时,一群人进了客栈。
我放眼望去:三男两女,衣着统一,年岁尚小,想必是哪个门派的门徒。重新收了眼继续喝我的茶,无奈那群人实在是太吵了,扰得人好不清静。
只见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对着其中一个男子说道:“周师兄,你说师叔还在雷州城吗?”
那个被叫周师兄的男子有些殷切的回答道:“玉娇师妹,师父说了师叔来雷州城办事,那就一定还在这,你不要着急,出这么大的事,师叔定会在雷州城呆上一段时间。”
而坐在一旁的另一个女子开了口,不过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嘲讽:“师妹,咱们此行办完事本应直接回门派禀报师父的,就因为你非要绕道来雷州找师叔,回门的日期怕是要推迟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怕又要连累大师兄挨师父骂了。”
“你……”那被唤玉娇的女子正准备开口,为首的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开了口:“好了,凤仪你少说几句,你玉娇师妹也是担心师叔,这不是半路听说雷州这边出事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个叫凤仪的女子有些不服气道:“师叔也是我们担心的吗?她是师父的女儿,胡来自是不用担心了回去被处罚,可是师兄你呢还有我呢,师兄心里就只有玉娇……”
“师叔怎么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你连武林大会都没资格参加的,想要担心谁?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对师叔那点心思以为谁不知道啊……”
“李凤仪!!!”
“够了!!谁都别说了……”那个大师兄终是仍不住发火了。
那其中还坐着一个少年,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分不清年龄,不过自始至终都未曾开过口。我看得正热闹,突然那少年向我看了过来,我有些尴尬的不知是否该继续看戏时,却见他向我笑了笑。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可是我却失了兴趣,瘪了瘪嘴敛了眼,拿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进去。这些个门派大事没有,乱七八糟的小事倒是一大堆,想想我烟花阁,除开那些影卫,我爹这么多年也就收了苏安欢这一个徒弟,想折腾也没人。再次抬头,无意间瞥见那个大师兄身后剑上的剑穗,一块莲花状的白玉。咦,有些眼熟,我再偷偷瞄了一眼放在眼前的剑穗,我差点把嘴里含的水喷了出来。看了看眼前这人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对那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可是我的第六七八九感告诉我,他就是那个群人口中的劳什子师叔。这叫什么——狗血!
我强行咽下了口中的那口茶,然后开始猛咳嗽,果然人一倒霉喝口水都会被呛死。终于,对面那个男人抬眼看了我一眼,我有些不好意思,便向他咧了咧嘴,可是他的表情默然,转眼重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我有些恼这人怎么如此冷漠,也有些好奇的学着他再次向窗外望去,想知道窗外到底有什么,可是依旧一无所获。再次举起杯子,却发现手中的杯子水已空,便招来小二结了账,顺便开始打听珍宝阁的事:“麻烦问一下这城中是否有家珍宝阁?”
那小二倒是热情得很,说:“江湖三阁之一的珍宝阁?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客官想必是来买宝贝的吧,常有客人来雷州的珍宝阁寻宝。这南海里的宝贝可只在雷州城的珍宝阁卖啊……”听着这小二说起来没完,我有些没那耐心的打断道:“你就告诉我在哪就行了。”
“哦哦哦,客官上城东方向的松花街便能找到。”那店小二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不耐,继续说道:“不过客官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两天珍宝阁出事了……”
“哦,出什么事了?”我本来还有些不耐,可是听到这我有些好奇了。
“嘿嘿,客官你看我这还有好多客人要忙……”那店小二有些谄媚的笑笑,我有些默然,并非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便从袖口中掏了十文扔给他,示意他说下去。
“是这样的,这珍宝阁奇怪得很,向来都是晚上做生意,虽然天黑做事有些危险,好在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不过三天前的晚上,珍宝阁被盗了,而掌柜不知受到了什么伤,至今未醒。”
“昏迷了?”
“奇怪得很,据前去诊治的大夫说,没受伤也没有什么症状,跟睡着了一样可就是不醒。”
“可知这珍宝阁被盗什么宝贝了?”
店小二突然有些神神秘秘的低下声,说道:“听说是鲛人珠。”
“不可能……”听到这,我下意识的说出了声。此时坐在一旁书生模样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把视线转向了我,自知失了言,我连忙说道:“我是说,不可能吧……嘿嘿……”我干笑了几声,而对面的男子的目光有些深邃。
一旁的小二依然在自顾自地说着:“少侠有所不知,早些时候,珍宝阁发出消息说找到了一颗南海的鲛人珠,江湖哗然。你可知道这南海鲛珠不仅可以作为利器,而且它还是飞仙丹的一味重要成分。”
“飞仙丹?”我有些皱眉道
“对啊,飞仙丹。江湖传闻一枚飞仙丹便可保永生。这些年来,不仅各国皇族一直在派人寻找,而且江湖各门派似乎也在寻这长生丹的药方。”
“世上岂会有长生不老,真是痴心妄想……”我有些喃喃自语道,突然想起小时候我爹告诉我的,世上从来都不会有长生不老,人一出生时,就已确定了死亡的必然来临。一味寻求不老不死,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但是总会有人寻求长生不老,所以蓬莱才会隐蔽在世人面前,烟花阁才会在蓬莱岛上封闭自守,因为世上执迷不悟的人太多。
“少侠!少侠!”见我有些走神,小二唤了唤我,我这才回神清了清喉咙道了声谢。此时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看着我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些,但是转瞬间收了眼神又重新看向了窗外。我也管不了其他人的反应,起了身出了客栈。
走在去往珍宝阁的路上,我依然想着店小二的一番话“最近珍宝阁发出消息说找到了一颗南海的鲛人珠……”,我有些想笑,怎么可能还会有南海鲛珠呢,南海早已没了鲛人。而这世上仅有的两颗鲛珠,呵呵,想到此我握紧了手中两颗冰凉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