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各位同僚,明天我就出狱了,分别之际,我总觉得要送你们点什么...”
在幽暗的牢房里,有一个头发散乱的少年认真思考后,坏笑着对隔壁牢房的囚徒说道。
少年独自享有一间破烂的牢房。
此刻正斜躺在草堆里,翘着二郎腿,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脑袋。
“渔哥,我们给您办个欢送会,您看成吗?”隔壁牢房的一个清瘦男子表情很怪异,甚至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
“半个?”被称作渔哥的少年张大了嘴,说道:“你们这么抠啊,算了,还是我自己办个热闹的欢送会吧。”
一个嘴巴子直接扇了下去,那个说办欢送会的清瘦男子无辜的看着身侧的壮硕中年,却没有半点委屈也没有说话。
“你脑子有病吧,你竟然只给渔哥办半个欢送会。”看样子,那个壮硕中年是隔壁牢房的老大,十分不满意自己小弟的言辞。
满脸刀疤的壮硕中年走到了牢房边上,谄媚的笑着,说道:“渔哥,既然要办欢送会,还是我们送你吧,你看我们是唱歌还是跳舞啊?”
被称作渔哥的少年挑了挑眉,随手拿起一根枯草叼在嘴里,示意自己要睡了。
隔壁牢房的众人这才表情轻松了许多,却不敢出声,生怕吵醒了他们口中的渔哥。
此刻已经是午夜,按理说隔壁牢房的囚徒早就该睡了,可一直都没有睡,他们一直看着隔壁牢房的少年。
少年没睡,他们就不会睡,少年醒了,他们也许还没醒。
少年叫岑渔,是雁归城外无名镇的孩子,今年才十四岁,却已经坐了四年的班房。
四年前,牢房里的囚徒们看到一个小男孩儿被带到了牢房,还以为是得罪了哪家权贵,满门遭殃。
后来才知道,小男孩儿是因为杀人罪被带了进来。
可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儿杀人,这怎么也不合理啊,而且杀的还是十个,这十个恰好是雁归城的文员。
直到男孩儿进了牢房,才像讲故事般说出了原委,那些囚徒很惊讶的是,这个小男儿没有半点的恐惧,也没有委屈。
在无名镇外的小河边,十个文员到此采风,一直没有回去复职,城中才派人去找,找到的时候发觉那十个人已经死了,而中间还有一个小男儿正熟睡着。
十岁的男孩儿杀人?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竟然变成了合情合理,真不知道该怨天还是尤人。
原本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杀人太过稀松平常,那些权贵或者实力很强的人完全可以忽略雁归城的律法,但这个小镇的小男孩儿却没有这个资格,即便他才十岁,依然逃不了权势或者说‘律法’的惩罚。
雁归给出的说辞是岑渔已经通灵...
但是岑渔却没有觉得委屈,只不过换了一种活法而已,他真的很想得开,估计也是家庭的原因。
岑渔是柳家抱养的,柳家没有隐瞒这个事情,所以他对柳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柳家对他也没有什么亲情,反而是一种交易。
如今柳园的园主柳开变,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但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一个满身血污的中年抱来了一个孩子,许以重金,要柳开变把孩子养大成人。
那中年还没来得及交代其它的,猛然一回头,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决然,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也许是因为巨额的金钱,也许是因为那中年满身血污,柳开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最终还是把孩子和金钱全部带进了小屋里。
孩子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那是一颗类似琥珀的吊坠,琥珀里依稀有些东西,只是看不太清。还有一张纸别在红绳上,上面写着岑渔。
从岑渔懂事以来,柳开变就不再管他,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去管这个孩子,他要做的就是把这孩子养大就行了。后来他把事情的原委给小岑渔说了,小岑渔还小,不大懂,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明白了,于是小岑渔也明白了为何柳开变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中总是漠然,而看着两个哥哥和姐姐的时候却满眼慈祥关爱。
岑渔的心里并不知道家究竟是个怎样的感觉,就像单身的孩子永远不知道恋人间的感觉一样。
即便岑渔进了囚牢,依然不觉得难过,因为在哪儿都一样,只要管饭就行,因为岑渔一直都是一个人。
在囚牢的四年间,柳开变以及那两个哥哥和姐姐从来没有来看过岑渔,所以岑渔渐渐的忘记了柳家,忘记了柳开变。
直到即将出狱,他才不得不想起了柳家,但他没有归心似箭,却奇怪的想在监狱多待会儿。
黎明发出了曙光,似乎在迎接出狱的岑渔。
岑渔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眼眸,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意。
囚牢地面的土开始细微的震动起来,岑渔轻轻的敲着大腿,似乎很是享受。
那些土明显很松弛,应该经常被翻动。
从那些沙土中渐渐的爬出了一些手指大的蚂蚁,蚂蚁们就像很听话一样,整齐的排成了数排。
“朋友们,我要走了。”岑渔呢喃着,因为外面来了几个兵卒,应该是来送岑渔出狱的。
相较于无名镇,这牢房留给岑渔的欢乐显然更多,虽然岑渔用特殊的方法欺负着隔壁牢房里的普通犯人,但两方都没有真的计较,反而觉得有了岑渔的恶作剧,牢狱生活舒服了不少。
岑渔走出牢门的时候,隔壁牢房的犯人们都微眯着眼睛,似寐非寐,他们都选择默默的送走岑渔。
然而岑渔却回头一笑,然后那些人才看到,一群蚂蚁正快速的涌了过去。
那些囚徒一个劲儿的跳了起来,或者用拳头,或者扯下衣衫,狠狠的扇打着地面涌来的蚁群。
“臭鱼,你走就走嘛,干嘛还要招惹我们...”
“反正要走了,这下日子要清静多了。”
“千万别犯事,要是被抓回来,我们可不欢迎你...”
一句句看似讨厌的临别语,却让岑渔有些感动。
“我会回来看你们,绝对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还有那些蚁群,下次换种玩法,带些蠕虫吧...哈哈哈。”
众人目送着岑渔离开,这才神色黯淡下来,之前的厌恶一扫而空。
“哎,走了...”
“是啊,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很难捱...”
“岑渔还年轻,你们这群老杂毛怎么还想他留在这里,外面才是他的天地。”
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这句话,却迎来了拳头和臭脚。
站在牢狱的大门口,岑渔深深的呼吸了下外面的空气,回头看了看这牢房,竟然还事有一丝的不舍。
岑渔的耳朵十分灵敏,自然听到了囚徒们说的话,微微一笑,这些王八蛋还真是感人啊...
“无名镇,我岑渔又回来了。”
岑渔大喊着,走出了雁归,向着无名镇走去。
从班房的角落走出来一个人,面色十分的奇怪,看了看岑渔离开的方向,呢喃道:“刚才的蚂蚁是什么,难道这个小崽子还是御物师...”
说话这人连灵者都算不上,只是见识要多一些,因为那些蚂蚁没有生命迹象。
这个少年也许是御物师的身份将成为这些平凡兵卒的下饭菜,偶尔说起,显摆下自己的见识,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御师有很多种,以大地山石泥土为媒介的御土师十分稀少。
土,乃大地的本身,太过厚重,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人是御土师的原因。
也许某一天,这个少年大放光彩的时候,这些平凡的兵卒还能自豪的吹嘘下,那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曾经在我们手里当过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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