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的左面放了一架白色的钢琴,从座椅到琴键没有一丝灰尘,显然经常有人使用并且那个人非常的爱惜这架琴。房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地毯,墙角有一个复古的留声机正自顾自地播放着轻柔缓慢的调子。留声机旁边是两个单人沙发,前面还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套茶具和一盘精致的水果。这样美妙的装修,整个房间本该弥漫着温润的气息。
可是现在,这温润的氛围被尖锐的声音和映在墙上剧烈变幻的影子割的支离破碎。
有两个人在书房里争吵。
“不行!我不同意!平时你在外面干什么晚上住谁家我都不管,我也管不着,但是我绝不同意你把她接回家!”陈阳像幼稚的小孩子凭着本能大喊大叫,他面朝沙发光着脚站在地毯上,不断的挥舞着手臂,脖子上的筋络顺着吼叫凸显出来,种种迹象无不明显的表现出他正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
沙发上的人只是沉默着,腿搁在另一条腿上,手托着下巴望着地板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砰“的一声,他把桌子重重的拍响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半个头的身高优势让陈阳原本居高临下的气场瞬间回缩不少,这似乎让陈阳找回了些理智。他的手慢慢收回了身侧,不再四处挥打,只是拳头不断的攥紧又张开。男人微垂着头望着陈阳,声音有点儿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闹够了吗?发泄完了就可以出去了。我知道我做这个决定你有抵触情绪,但是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也不是来听你像个怨妇一样唠唠叨叨抱怨的,我是来知会你一声:从今往后,在这栋房子里看见了……你阿姨,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陈阳肩膀微蜷,脊背挺得直直的,因为愤怒不住的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扬起下巴,死死的咬着牙,面容冷峻,透过额前的碎发瞪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眉眼间全是让人胆寒的冷酷与愤恨。
那个照片上的男人,那个被我们亲切的叫“叔叔”的男人,此刻站在陈阳的面前,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他,就像在安抚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的无理取闹。陈阳见过这种眼神,他妈妈临终前在病床上紧紧攥着这个男人的手边哭边咳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的亲爸爸,就是用这种眼神柔和的凝望着她。那时候陈阳十岁,彼时他以为这是爸爸对妈妈浓烈的爱,现在他明白了这种眼神的意味,也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在存款明明刚刚好够手术费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拒绝了签字。
那一瞬间,陈阳想过千百种跟面前这个人同归于尽的办法,最后,他选择了沉默,因为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爸爸。
他用刚刚吼完的嗓子沙哑的说:“爸。”
男人一颤,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陈阳垂下了眼脸,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如果执意要把她带回家的话,我也做不了主,毕竟这个家有你50%,而我一点儿也没有。我不会为难她,但是你最好也别指望我能给她好脸色看。我特别想问问你,我妈走了之后三个月都没过你就在墙上挂你和她的婚纱照你心里就不觉得内疚吗?你拒绝给手术签字的时候你就没有良心不安吗?你不觉得你害死了一条人命吗?你晚上做梦就从来没梦见过我妈吗?”
陈阳说完这番话,拿过茶几上已经凉了的红茶一口饮了下去,拿着杯子往门口走。
“陈阳。”男人在身后叫住他。他停在门口扶着门框。“只有她来,你哥哥他不想过来。”男人冲他喊。陈阳浅浅的弯起嘴角,就像他在学校里经常做的那样:“正好,我也不想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