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华国东北部的繁华之城,也是要塞之地。
封城城主府在封城城心以北,如今驻扎了军队也已经易主。但不知为何,那袁守璟却并未住在城主府,据说城主府一家百余口人尽数被屠杀,尸体却无人处理,仍然堆在城主府内。
城主府的门口有数名士兵把守着,似是防着城内百姓来盗走尸体。
据说这封城城主生前乃是一大善人,虽手握重兵,可轻赋税薄徭役,华国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安乐城,封城便是其一。而今,城内萧条更甚洛城,再加上刚刚腥风血雨,空气里都几乎可以闻到血腥的味道来。
然而,封城被攻破之后却并未封闭城门,反而应了袁守璟的吩咐,大开城门,允许通商贸易。
百姓们服从的,就继续生活,拓疆军一律不会干涉。然而只要有一丁点不满或者异心,拓疆军立马行刑,可就地斩杀!如此一来,城内尽数禁言,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将将入夜,城主府前停了辆马车。
守着城主府的数名士兵立马上前围住,道:“什么人!”
苏娘就坐在马车车辕前,并未抬头,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拔开瓶盖,淡淡的酒香逸出,微醺微醉。
数名士兵闻到那味道,片刻后便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横七竖八躺了下去,两三个嘴里还说着酒话胡话。
苏娘下得马车,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从马车上取了盏灯笼点燃。
吱嘎一声,那沉重的城主府大门被推开。
苏娘一身素色裙裳,外罩软毛大氅,虽无雪,寒冬的风却刮得脸颊都是疼的。手收在了大氅内,却执着灯笼杆,那头吊着盏昏黄飘摇的灯笼,将城主府映得更加的冷清萧条。
还记得,三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城主萧青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热情好客没有城主的架子,喜欢与下属还有百姓喝喝酒下下棋,苏娘以一壶无名佳酿被萧青请入了府内小住了几日。
如今,漆黑的城主府,依稀看得见长长的回廊似蛇般张着大口仿佛要将苏娘吞噬。
苏娘踏上木质的回廊,寻到了三年前来过的地方,东边主人的院落,在院子一角放下了灯笼,蹲下身来拨地面的泥土。
刚刚拨开薄薄的雪层,碰触到那泥土,苏娘便微微皱了皱眉头。
泥土虽不松散,但薄雪下却一丁点野草植物扎根的感觉都没有,若是三年来无人动过这里,便不会是这个模样。
苏娘拨开了被拍紧的泥,手指染了污却丝毫不在意,不一会儿便露出了下面一个方方正正的瓷盒,不大,约莫女儿家的胭脂盒大小。
将瓷盒捧出,打开来,里面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叹了口气,苏娘将瓷盒合上,放回了原地,正准备离开,却感觉到了这院落内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这气息,不像是刚刚到来,反而像是一直在这里,只是看到自己要离开了,所以才现了身。
弯腰拾起灯笼,苏娘拢了拢大氅,转回身去,便见隐隐约约似有一人斜倚着院落内主人卧房正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因为太黑,苏娘看不清对方容貌,但眼角那痣却是隐隐一疼,就似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苏娘心里一跳,却不动声色,只举着灯笼看着黑暗中的那人。
两人均不为所动,苏娘举着灯笼,那人依着门框,就似在比较谁能够维持更久,两人均没有说一句话。月至中天,刚刚还一直隐着的月光度了出来,而那人,却也就着月色走下了台阶。
一身华贵的雪貂大氅,那毛色在月光下显得纯白无暇。身子尽数掩在了大氅内,连手都看不到。而靠近了,便见得那是一张如暖玉般柔和的脸。
苏娘记得,四百多年前她站在那人面前,用他们说的“谄媚”的笑容对着他,说:“您眉毛不浓不淡,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矮,嘴呢……不薄不厚,下巴更是不尖不扁,可是怎么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在您脸上一凑合,就这么的好看呢?”
他被她逗得扶额一笑,无妄山山顶万千繁花瞬间绽开,却是问道:“有多好看?”
她挠着脑袋想了半天,道:“好看得,好看得……哎呀,好看得我都形容不了有多好看了!”
苏娘握着灯笼杆的手紧了紧,看着眼前那张肖似了八成的脸,却看不出丝毫波澜。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来者从雪貂大氅中伸出了手来,手指修长有力,指骨分明,缠绕着一丝红线,红线下吊着个玉坠子,随着他伸手的动作,玉坠子晃荡不已。
苏娘垂了双目,却是不看那坠子,打着灯笼缓缓从一旁走过。
“既然被公子拾到,便送予公子了。”
从他身旁走过之时,苏娘眼角的痣再次似被针扎了一般疼了一下,但仅仅一瞬便无了痛感。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便走?”穿着雪貂大氅的男子道:“这玉周身有一层灵气,埋于此处可护得此宅安宁不见血光,可惜……这宅子里的人,尽数被杀,还就都死在宅子里,可见这所谓的灵气,也不过如此。”
苏娘没有答话,只提着灯笼往来处而去。
“你认为,你还可以走出这里?”
苏娘停了脚步,问道:“放出你没有住城主府还有那些城主的尸体堆放在城主府无人处理的传言,就是为了引这玉的主人来?”
“你知道我是谁?”
“能够自由出入此处,这封城除了拓疆大将军袁守璟,还有谁?”
袁守璟仔细看了看苏娘,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打量这个女子,只觉得这女子似乎曾经认识,但是他记忆中又确实没有见过这么个长相平平的女人。
最多,算得上清秀。
“你是何人?从哪里来的这灵玉?”袁守璟屠府那日,身边谋士中有一人直指这东苑中有灵物,掘开果然发现有一灵玉。而谋士开天眼后道此玉乃是灵山所育,应是灵山之仙所有,若能寻到此玉的主人,说不定便可以寻到灵山,求得仙法仙药。
苏娘只道:“机缘所得。”
“何处机缘?”
苏娘微微皱眉,却是回头来看了眼袁守璟,眼前的人看起来温润如玉,骨子里却冷漠嗜血。世人评价其人,“嗜血好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看来……这个年,怕是回不了洛城与乔焕他们一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