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传甲被逐佛门,他的心早已彻底凉到了家。
方丈安慰了他好久,说这一切都是定数。一则,依据现在的情况,羽传甲不走怕是不行了;二则,方丈说他此行的使命比在这里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要强得多。他叫羽传甲万万不可放弃行善之心,又说,佛、道本一家,修行才是婆娑正途。
“大师!”虽然,羽传甲明白他说得对,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个结。羽传甲不平的道:“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问您。”
“你说吧!”
方丈先前耗损了大量法力,脸色显得越发的憔悴了。
羽传甲沉吟了片刻,道:“请您相信,我并非气量小。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像您这样一个博古通今的高僧,到底对小师弟又是怎么看呢?”
方丈抬眼望了羽传甲一下,笑了笑,平静的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想把他培养成少林下一任方丈。”
“什么?”羽传甲再也忍不住了,含着泪道:“像这样一个人都能成为少林方丈,而我却连修行的机会也没有?大师,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大师慈祥的看着羽传甲,慈祥的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羽传甲低着头,心中充满了不平,但出于对方丈的尊敬,勉强道:“大师,请讲。”
方丈手捻佛珠,含笑道:“我想问你,自从我佛在菩提树下顿悟,并开创了佛门,把广大的佛理布于人世,如今已历经数千载。这其间,又有多少教派此起彼落。可为什么时至今日,佛理还是广布人间,欣欣向荣、繁衍不息,没有一点儿消退的迹象呢?”
“这个……”羽传甲突然被方丈这么风马牛毫不相干的一问,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竟一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来。
说实话,这个问题太大了,以半路出家的羽传甲当时对佛门的理解还真就说不上来。
方丈又笑了,和蔼的道:“你不用太紧张,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我想,历史上,出现的教派虽然也不少,但时至今日,佛理几经枯荣还是生生不息,主要还是因了佛之理有它独特的优势。而且,它也确实是为了普渡众生,这方面远胜于大多数教派,恐怕是只言片语一时不能说尽的。而且……而且,这里面也许还有许多想不到的深奥道理。但是,我认为这个方面应该是最主要的。”羽传甲紧张的道:“以我现在的感悟大体就是这样……”
方丈突然苍凉的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开心。
他下面的一番言语实叫羽传甲瞠目结舌。若非他亲耳所闻,羽传甲真难以相信这种话竟会出自他如此敬重的得道高僧之口。
“其实道理很简单,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佛法能顺势利导,不拘泥于形式,这才是它一直存于世间的根本。比如,佛法传至北地,就有了北地的特征;传至东瀛就有了东瀛的风貌;传至西藏就变成了西藏的喇嘛;传至南土,却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方丈顿了顿,会心的看了一眼羽传甲,又道:“只有存在,才有机会教悔世人,才有机会多救一个执悟者。如今,我选择你的小师弟作为下一任主持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些年间,佛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真正的劫难却远非今日。数十年后的少林需要这样一个人,仅此而已。”
羽传甲当时并不是很理解他的观点,方丈竟然把佛法说成了毫无主见,攀附势利的教派,这一点是羽传甲万难接受的。
虽然,历史上,一直有别的教派攻击佛门,把佛门说成是一个攀权附贵,好坏皆容的教派。但是,羽传甲还是对此种说法充满了不屑,哪里真正信过?可如今,堂堂少林一派,中华禅宗之祖的住持竟也持了这番言语,羽传甲就真的难以接受了。
羽传甲才要反问他几句,方丈却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不要再问了,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必须要这样做。后世的世情沧桑再过几十年你自会了然,不用我在这里多说什么……”
他真的快不行了,羽传甲心中突然一酸,心疼的望了他一眼。
不论他之所言羽传甲多么难以接受,但他毕竟为了少林这片净土付出得太多太多了。面对着这样一位呕心沥血的高僧,羽传甲又能说什么呢?
羽传甲起身出了他的禅房的时候,方丈又一次叫住了他,道:“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一事相告。你的天眼通、前世通等本事说是偶得,还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其实它们一直都潜在你的神识里。只是,它们需要一定的机缘才能显现出来。还有,道门需要你,你所走过的是一条好多先贤都未曾走通的路,一切随缘吧!这些与我刚才对你说的是同一个道理。我们生于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将来还要经历物欲的洗礼、人心不古的考验,也许,世间真的需要你这样一位实践者。”
方丈目光如炬的望了羽传甲一眼,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再无半点儿言语了。
刘小蝶她们一直在外面等着羽传甲,见他终于出来了,马上围拢了上来。
当羽传甲告诉众人他已经是和尚了,寺里的众僧和她们竟都毫不避讳的欢呼起来,兴奋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少林和尚也就算了,蝶儿她们竟然也是这种反应,此情此景真叫羽传甲心如针刺。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是她们的真实想法,又全出于一片好意,羽传甲又能说什么呢!
“蝶儿。”走在下少室山的路上,羽传甲拉了她一把,道:“现在,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你能告之我实情吗?”
“你说吧!小羽哥。”
“我,我……”
话都到了嘴边,羽传甲还真是说不出口。
羽传甲本欲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前生之事的。可是,他昨天还是个烧香敬佛的和尚,如今却说起这些儿女情长的话来,怎么能出得了口?
“到底什么事啊?倒是说啊?”
蝶儿笑咪咪的望着心上人,一连问了好几遍。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羽传甲偶然看到多福它们竟然又一边走一边亲上了,啧啧之声不绝于耳,竟然丝毫也不避讳,一时气得头都大了。
“你们这样恐怕不太合适吧?”羽传甲拧着眉头道:“怎么也得顾着点别人的感受吧?”
多福依旧抱着花卷狂吻不已,间或扭了一下头道:“我觉得吧!这世间就,就,就你们这种两条腿儿走路的虚伪!直来直去多好,想问就问,问,问呗你,还拿着劲儿拿着不累吗你?”
听闻多福此言,羽传甲不觉脸上一红,蝶儿却看着他咯咯的笑了。
“小羽哥,我的身体还在恢复当中,我想要你背我。”
羽传甲狠狠的瞪了一眼多福,屈身把蝶儿背上了后背。
“小羽哥,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喜欢你多一点呢?还是喜欢那个长髯道人多一点儿呢?”
羽传甲没好气的扭过了脸,避开她的话头。
“小羽哥,其实,虽然几番冤枉我的是你,从钟魔那里救我的却是他。但是,我觉得……”
羽传甲一时听得心跳不已,不由得慌张的四下观望。心想:这大街上一个光头和尚背个女孩子就够瞧的了,还说这种话。如果被过路的看到了,又叫怎么一回事儿呢?
蝶儿显然没有理解羽传甲的意思,还以为他不高兴了呢!抢着道:“好了,好了,小羽子,我发誓,我就喜欢你一个,从来就没喜欢过别人,还不行吗?”
羽传甲当时吓得就跟做贼似的,腿都软了,出一脑门子汗。
“得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小点儿声吧!算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刘小蝶全不顾魏宪武他们,从羽传甲的左肩探过了头,傻呵呵的道:“难道你方才想问的不是这个?”
“当然不是!”
“哪你想问我什么?”
“我,我是想问,问……”
“到底是什么啊?”
“我想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前生之事的?”羽传甲被逼得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方丈说让我们保存好那根凤钗。另外,他要我们赶快去找二祖慧可……他说你在得救后见过他,我想你可能知晓他的下落,这才想起来问问你。”
羽传甲终于说完了,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把刚才失口的话给找回来了,即使是这样,他的心下尤自“突突——”的乱跳不已。
刘小蝶是个聪明的人,言外之意心知肚明,不由得“咯咯——”的笑出了声。
“是的,小羽哥,羽老前辈救了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后来,我确实又见到了二祖,但是,他只送给我一只手镯就走了。”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他可曾对你提起过?”
“喔,他只说他居于西北大漠。”
“那他给你的镯子呢?”
“这不是么?”
羽传甲伸手接过蝶儿递过来的东西,好奇的看了半晌。
玉镯应该是白玉雕刻的,本来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那镯子里面隐隐可见数条如血条纹,全不像死物,倒像是长在里面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蝶姐姐,让,让,让我看看成吗?”多福三个一个劲儿的伸着脖子。
“不给!”刘小蝶脸硬着呢!一把就抓过了镯子,带在了手上。
“不会是那和尚对你有意思吧?”魏宪武伸着脖子道:“小羽子,你可要注意点了,我觉得这事不对……”
刘小蝶闻言没好气的追到毛驴子,直逗得多福两个只是笑。
羽传甲现下可没那心情,他一心希望快些找到二祖,合力封了家传古卷上的妖气,忙催着大家快点走。
二祖所说西北大漠估计就是新疆的戈壁了,羽传甲一行人一面商量着怎样才能找到一条最为便捷的路;一面又沿途做了些许准备,匆匆的投向西北去了。
十二人种,两部经卷,二祖,先祖之魄……
羽传甲此刻一心想着那些事,心里就像结了个愁疙瘩,修道之途竟会生出如此众多的波折,这是羽传甲从未想到过的。可他哪里知道,此行不远,又有一件颇为惊心动魄的事还在等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