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华认床,睡在陌生的地方,夜里几次惊醒。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破晓,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洗洗刷刷后连忙背着小背包出去了。
她没有化妆,神色略显苍白,坐在人群热闹的旅游公交上,活像一株快要蔫掉的白兰。
万平口是个很好的去处,只是人太多,进去就像下饺子,悠华不喜太吵闹的地方,她选了人流量相对较少的森林公园。
这世上,你总会等到一个人,永远在等你。
这世上,也总有那么个人,永远爱着你。
靳文打不通悠华电话时,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找到她。除却与非,他竟再不认识悠华的任何朋友。
原来,他与悠华的缘分竟这么浅,浅到只需切断一个电话号码,他就再也寻不得。
她家在哪里?
她家里有几口人?
她童年过的怎么样?
这些,他通通都不知道。
靳文只知道,悠华的家在RZ,她喜欢看海。
单凭这样的信息,他简单收拾了行礼,连夜坐上了前往RZ的动车。列车飞速行驶,却快不过靳文一颗飞驰的心。
他想见到悠华,立刻,马上。
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到底有没有走出照片的阴影?
爱上一个人,你会试着爱上她的全部。
爱上一个女人,你就不自觉的想要变得更强,然后,保护她。
靳文看了旅游指南,决定去五星推荐的万平口。乘坐公交来到万平口,看着挨挤的人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墙,靳文摇了摇头,悠华不喜这般拥挤,她一定不会来这里。
但是啊!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丝有可能见到悠华的机会。
他等在出口处,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群。孤独的、热闹的、开心的、满脸愁云的,各色各样的人在一天内被他瞧了个遍,却没有一个属于他的悠华。
靳文接受这样的失落,可他,却不失望。自打有了寻找悠华的念头,他也没抱即刻寻到她的希望。
手指点过任何一个有海的地方,靳文将目光又落到了森林公园,又是一个天明,他背着背包前去森林公园。森林公园的售票处,长龙一样的队伍中间,靳文发呆似的想着与悠华的种种过往,他和她,到底是谁先爱上了谁?
怦然心动的相遇,顺理成章的相爱,他对她的爱,大概已经渗到了骨子里。
抬头,售票长龙的最前方走出一个如白兰般的女子,一张侧脸笼着淡淡的忧愁,再然后,女子检票进去。
靳文终于恍惚过来,那女子就是他的悠华。
他狂奔过去喊着她的名字,“悠华,悠华——”
当然,他冲不进去,还未到检票口,靳文就被拦了下来,两个保安一边一个夹住他,“遇到过逃票的人,没遇到过这么傻的,真当我们吃白饭,能直接闯进去啊!”
“悠华,我是靳文啊——”靳文没时间和他们解释,他只想悠华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她能够回过头来看看他。
“还固执的很。”保安不耐烦了,硬拖着他回了保安室,直到最后,靳文仍是在呼唤他心中心心念着的那个女人,可是,他却没有等到她的回头。
悠华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两声、很多声。
她估摸着这是忧郁症前期的征兆,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幻听。隐约中,她又听到了靳文的声音。
女人总在期待中存活,就算只有一分的希望,她也愿意去赌上一把。
万一靳文真的来了,万一她真的看到他......
抱着过分的期待回头,得到大都是希望过后的失望。
三三两两的人群中全都挂着一副他人的面孔,所有人,她全都不认识,是啊!她本该不认识任何一个人。
这个RZ,怎么会有靳文?
其实,她早该明白,靳文不该为了她这样的人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他那么美好,像一束灿烂的光,生生不息。
悠华找了个僻静的沙滩,沙子很细,她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任由海风拂面,海浪拍打脚底,潮起潮落没个尽头,就像她的忧愁,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不远处。
一对年轻男女相偎着坐在沙滩上,女生嘀嘀咕咕的对着男生说些什么,似是生气,又似是撒娇。突然,男生站起来,跑到女生对面的沙滩上弯腰写起东西来。
悠华虽然看不清那男生在写些什么,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后来,男生放下手里的树枝,双手拢住嘴巴,面对辽阔的大海大声喊道:“我姚一洲生生世世只爱魏芳草一人,今时今日,此心可鉴,此海为证,此字为誓。”
这就是年轻啊!
年轻时谁没有爱过几个荒唐的人!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脑子一发热,以为爱情就是生命的全部。
悠华无趣的起身,不想再看年轻人的爱情。突然,身后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悠华——”
悠华一滞,幻听越来越严重了。
“求你别回头,好不好?”
悠华真的没有再回头,她就杵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幻听结束。
突然,身体被人从身后环腰抱住,悠华第一反应是惊诧,再然后,是难过,最后,恢复成平静。
她没有幻听,她只是等到了那个不想等到的人。
身后之人将身子紧紧贴在她后背上,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悠华,五年前,我们像他们一样,在这片沙滩下许下了共同的誓言,你难道忘了吗?”
悠华平静的将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拨开,“未来的事,又岂是过去的人能说的准的,那时立下誓言,就好像我们自己真能掌控自己命运似的。”她淡淡的回头,千疮百孔的心尖儿上早没了痛楚,“锦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对你,已经没了爱情,也没了恨。”
锦诚不相信,他想上去抱住悠华:“悠华,这辈子,只有我最了解你,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找到你。”
悠华推开他,“锦诚,你闹够了没有。有些裂痕,再没法弥补。”
锦诚瞪圆了眼睛,“我们之间本就没有裂痕,所有裂痕都是你自己创造的。”
悠华也不想争辩,她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创造了所有裂痕,所以,我选择走上另外一条不同的路。”
锦诚突然给悠华跪下,“悠华,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曝光你的照片,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悠华哭了起来,这些照片毁了她和靳文的全部未来,而面前的男人,却只张张嘴就想求得她的原谅。
“我没有恨你,所以不能谈及原谅。”她抽噎着泪水,“你起来,周围人都在看我们。”
锦诚依旧跪着不起,“怕什么?男人膝下有黄金,我愿意为你舍弃所有黄金。”
悠华受够了锦诚的胡搅蛮缠,“你身下只有沙子,并没什么黄金。还有,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从锦诚曝光照片那一刻开始,她就已撕扯下他们五年的所有羁绊,她看他的眼神很平静,“我不希望你的胡搅蛮缠让我把你从我所有的记忆里抹去,总之,各自安好吧!”
说完,她转过身,大步向前迈去,脚趾每一次落在细软的沙滩上,都有种空落落不知何处安放的空虚感。决绝了锦诚,她陷入痛苦的彷徨中,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去走?
曾经,她以为锦诚是她全部的天。
如今,她才知道,撑起一片天的人,只能是自己。心中期盼的那个人,终有一天会忘掉她,然后,爱上另一个更值得他去爱的女人。
悠华向着沙滩入口处的放鞋处走去,忽见那里站着一高挑的白衬衫,搭配着好看的牛仔裤。他守在沙滩的入口处,站在她放鞋的地方。
悠华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的唤着他的名字,“靳文。”
她离他还很远,她努力向前走去,脚底,突然有了切实的实感,细软的沙子像温暖的床,滋润着她走下的每一步。
她向着希望赶去,身体却突然从身后被拦腰抱住,锦诚勾着她的脖子,用牙齿轻轻扣住她的脖颈,有些愤恨的说道:“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你别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悠华努力挣脱他的怀抱,可与远处的靳文来说,他们越挣扎,就越像在上演着活色生香的热恋棋谱,她终归还是离不开锦诚。
靳文转身的那一刻,悠华才明白,原来,她对靳文的爱已经渗到了骨子里。
她为什么那么愚蠢,总以为照片是他们跨不过去的坎,其实,跨不过去的一直都是她的心。
“靳文——”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她想告诉他,她爱他。声音还未发出,就已经淹没在锦诚的手掌间,他从身后捂住她的嘴,任由她看着心爱人的身影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