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精神很好，六点不到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熟睡中悠华的睡颜，悠俊上去亲了一口，一笑，露出两颗缺掉的大门牙。
他轻轻下床洗漱完毕，又替悠华把牙膏挤在了牙刷上，这才拿着她的洗漱杯走过来。悠华醒来时，悠俊正安分地坐在床边发呆。
“姐姐，你醒啦！”听到身后有响声，悠俊猛地回头，笑的春花烂漫。
悠华不明白他早上为什么这么开心，当然，她也不想明白。她懒懒地闷哼一声“嗯。”悠俊却如获至宝，悠华穿好衣服时，他已经一手拿着盛好水的洗漱杯、一手拿着牙刷等在她面前，“姐姐，刷牙吧！”
悠华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这个弟弟，突然觉得对他的厌恶少了一分。
悠华拿起牙刷和洗漱杯时，悠俊又贴心的把盆子拿过来，“水吐到这里就可以了，每次我不想起床时，妈妈都拿这个让我刷牙。”
妈妈进来叫悠华吃饭时，悠俊已经勤劳的把盆子里的水倒掉了，还原封不动地把盆子又放回了原处。
“我们马上就出去。”悠华懒得梳头发，只浅浅地向后捋了一下准备出去。
“姐姐。”悠俊甜腻腻地搂着她胳膊，小声地说道：“我帮姐姐挤牙膏的事情一定不要对妈妈说哦！”
悠华冷笑两声，傻子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他们要是知道最心爱的儿子为她挤了牙膏，还不得心疼死，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絮絮叨叨来教育她。
“我当然不会说。”
悠俊开心极了，“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要是说了，以后我就不能和妈妈撒娇了，到时候肯定什么事都让我干。”
心，莫名的被什么东西刺痛。
悠华只觉的眼前雾蒙蒙一片水汽，一定不会是泪，因为，她讨厌悠俊。
吃饭的时候，悠俊贴着悠华，一刻都不离。
爸爸看不惯了，“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总贴在女人身边有什么出息。”
“我就是喜欢姐姐嘛！爸爸不喜欢姐姐吗？”悠俊嘟着嘴，不舍的挪到一旁，他不傻，姐姐不喜欢这个家，她一定会再离开的。
爸爸没说话，喜欢分很多种：一种是对自家人，一种是对外人。女儿总归是泼出去的水，当然不能和悠俊比。
悠俊吃饱了，坐在那里等姐姐。
爸爸用筷子指了指里屋，对悠俊说道：“你吃完了先回屋。”
悠华听着爸爸的话不对头，连忙起身也准备离开，爸爸又用筷子指了指她，“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悠华硬着头皮坐到凳子上。
妈妈看了一眼爸爸，爸爸又看了一眼妈妈，最终，妈妈屈服地离开了。
爸爸起身拿来一个杯子，替悠华满上一杯，“来，我们爷俩说说话。”
悠华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爸爸红着脸道：“到底不如儿子，我这养了二十三年的闺女都不能陪我喝上一杯。”说完，他将杯子拿到自己面前，一人喝起了两杯酒。
悠华没动，等着爸爸接下来说什么。
爸爸喝的有些高了，他吃着菜，喝着酒，醉醺醺地说道：“悠华，有男朋友没？”
悠华早料想到爸爸会问这个问题，她不想看他，声音也不高：“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爸爸喝着酒，笑着说道：“还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我们会在家给你寻个好亲事，索性嫁了吧！”
悠华再不是当年的十八岁，她一口回绝，“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要你们安排的婚事。”
爸爸扬手就要打她，她闭着眼等落下来的那巴掌。最终，他红着脸把手放下来，又闷闷地喝了口酒，泪水泛出眼眶，“你这么大，还要爸爸为你操心多少年。你别以为家里不好，现在只要是一个像样人家，哪家不是小洋房住着，小轿车开着，不比你去的那些大城市差。”
悠华有些心软的看向爸爸，看着爸爸哭，她也哭了起来：“爸爸不要哭。”
爸爸又喝了一口酒，“悠华，你怎么就不知道丢人呢！早知道在这村子上这么丢人，我还不如过年出车祸的时候就直接死掉。”
悠华知道爸爸现在的情绪不稳定，她不想和他吵，因而顺着他说道：“爸爸，喝完这杯酒就去休息吧！我刚回来您就说死，不是诚心让我于心不安吗？”
爸爸不听劝告，依旧又倒了一杯，“你不想我去死，那就自己去死。女儿，就是个赔钱货。”
悠华顿觉脑袋一闷，她站起来凝望着满脸通红的他，“爸爸，我不会死，我也不想让你死。”
悠华走的时候，爸爸正躺在床上撒酒疯，妈妈流着泪和她一起走到家门口，“无论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打电话给家里，记住，爸爸妈妈是爱你的。”
这一次，悠华没有流泪，她看着妈妈，“谢谢你生下我，并且抚养了我十八年。十八岁，爸爸对我说过要我死在外面；二十三岁，爸爸又让我去死，从今以后，我就算死，也会死在外面。”
“悠华......”妈妈一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悠俊过来拉着姐姐的衣袖，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姐姐，一定要回来看我，我在家等你。”
他只求姐姐回来，因为，他知道，她不会留下。
悠华看着天真无邪的弟弟，突然心生一丝愧疚，她摸了摸他的头，第一次对他笑道：“悠俊，在家要好好学习。”
悠华家离公路很近，没两步就到了公路旁。
妈妈哭的更难过了，她拉着悠华的手，“你刚回来，这么急匆匆就要走，也不知道有没有住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办。”
悠华任由妈妈拉着她的手，她其实也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她只知道，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未来的路，她不敢想，也不想想。
城乡公交驶过来，悠华招手，它停了下来。
“妈妈，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弟弟......还有爸爸。”悠华上了车，公交渐行渐远，透过玻璃车窗，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缩小，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悠华觉得眼睛痒，一擦，竟然有水，她不相信那是泪。
到了车站，即使站在购票窗口的长龙里，悠华仍是没有决定好到底要去哪里。这个世界太广阔，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你好，请问要买到哪里？”售票员甜美的声音传来，悠华才意识到已经轮到她买票。
“RZ。”既然哪里都不是家，那么哪里都可以去，悠华想去一个有海的地方。
到RZ约莫是下午三点左右，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很是尴尬。想了想卡上的余额，悠华找了个中等的小旅馆开了房间。
中等小旅馆的房间很小，悠华顾不得疲惫先去洗了澡。等一切收拾好，她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没有卡。
杭州的那张卡已经注销，就好像，她的人生一齐被注销......
现在，就算她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