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溢的水流,摇摇荡荡,逐渐流逝干净,许息灯心里蓦然冒出一阵伤感。
“息灯。”江千优轻唤。
许息灯望着她:“怎么了?”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理,但是……”江千优眼里一波秋水,嘴角也变得柔软“说说就像个长不大的大小孩,会任性,会胡闹,经常没头脑的说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她之间有些什么不愉快,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生她的气,不管他犯了你的什么忌讳,我都希望你可以原谅她,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她是一个没有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的人……”
许息灯撇头,望着空荡荡的水槽,心里一阵空荡的痛感,他想,如果能在他的心里安装一个水槽该多好,只要拉开皮塞。那么,那些关于他一直想要放下的情感与人就可以随之流尽,他也不需要为了她而这么挣扎和痛苦。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只是我忍不住,就是因为太明白她,所以才会不小心让自己陷了进去,浑然不觉中越陷越深,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都没把握还能不能回得了头。
“我没有生她的气……”
只是在生气自己而已,如果早知道会喜欢上,就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在那个樱花烂漫的日子里,在她坐在他身后呼呼大睡的时候,在他轻轻拍她脸颊,对她说“醒醒醒醒”的时候,就应该在那时候,先告诉所有人,对她的深深喜欢……
江千优望着许息灯眼中的忧伤,隐隐猜出了什么。
“息灯,你该不会是……”
客厅里,沈说说在斗地主里发出大招——耍赖皮,从而赢得了支使陈与陌一晚上的权利。
陈与陌抛给沈说说一记妖娆的媚眼,心甘情愿的说:“别说一晚上了,就是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我正在喝水,被这句话呛个半死,沈穆生瞄我一眼,伸手过来,面无表情的拍拍我的后背帮我顺气,我一个激动,咳嗽的更严重了。
符百晓望着沈穆生,暗自出神。
陈与陌的这句话成功的把室内的气压拉出新低度,沈说说忙不迭丢开一手扑克牌,站起来,抖抖身子,指着陈与陌:“冷、冷死我了,小丫鬟,你赶紧去把空调给关了!我的天,你一瞬间我就感觉回到了冰河世纪。哦,对了,你顺便拿点胶水还是鹤顶红什么的喝一喝,你可千万别认为我是在毒害你哦,”她脸上荡漾起明媚的笑容“我是怕你冷,去,快去吧。”
陈与陌被她的笑容砸的眼冒金星,美晕了,一脸受宠的摆摆尾巴游走了。
厨房里,许息灯撑着额头,试图遮挡住一双漫着水汽的眼,嘴角一抹苦笑。自嘲道:“……如果我说是,你会觉得好笑吗?”
陈与陌关了空调,客厅里就有些热了,帮考拉擦干毛发的舒有意,拉开落地窗,夜风一股股的卷了进来。
陈与陌走过来,拍拍沈说说的小脑袋,脸上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笑容。
沈说说矫情的瞪他一眼:“反了,敢拍朕的脑袋,信不信我分分钟枪毙你!”
陈与陌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双眸流露着无法言喻的忧伤。
吃饭的时候,沈说说老规矩和符百晓互喷毒液。喷到最后,符百晓无招架之力,只得拿出杀手锏。
符百晓:“有本事你吃虾!”
沈说说:“有本事你吃鱼!”
符百晓:“你有本事你吃鱼!”
“好!我吃就吃!反正我对鱼不过敏!”沈说说奸笑两声。
说完,夹了一小块红烧鱼放进嘴巴里,嗯嘛嗯嘛的嚼。
符百晓气愤的一把米断了筷子。
我们:“……”暴力果然是会传染的,以后要离沈说说远一点,才是对人生安全的一种保障。
总体而言,吃饭的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除了中途沈说说探起身子去夹盘子里的最后一个丸子,她伸直了手臂还是夹不到,气嘟嘟的坐下来瞪着那颗丸子,许息灯下意识起身为她夹了过来,放进她的碗里,双眸染上一层酸涩的温柔“是这个吗?”
沈说说沉静垂眸,肩膀微微颓下来,不言亦不语。
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陈与陌几乎不敢抬眼看着许息灯。
最后还是杜利辛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杜利辛撅起小嘴,撒娇道:“说说,我也要吃丸子嘛!我还没有吃够呢。”
“……那给你好了。”
沈说说侧身将丸子夹给杜利辛的那一刻,许息灯的后背微微僵硬起来,这种抗拒比什么刀都剜他心,心如槌敲,咚,咚,咚,痛,痛,痛。他什么话也没说,侧过身继续吃饭,双眸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水汽。
江千优想起那时厨房里许息灯的难过和无可奈何,心间不禁一股心疼,望着似乎还可以躲离他的沈说说,更是疼上无奈。
晚上,月光无比皎洁,无星无云,只有一轮白玉盘的月光雕刻在墨色的苍穹中,虽说华丽,但也尽显凄凉和孤独。
我们几个人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月下海棠随风飘荡,如同精灵的白衣,晶莹透亮,淅淅而落。
客厅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我起身去接电话。刚说了一声喂后,电话那边就响起朱迪老妈哽咽的哭腔。
我扭头望向窗边的穆生,她乌黑莹润的长发被风吹扬起来,月光照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她的脸是明月的倒影。
她在一行人中,扭过头来,望着处在半片黑暗里的我。
她的眼底亮起一片小小的河,在我湿润的视线里,闪动着一片微弱的光芒。
我望着她,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挂了电话,走过去,从她的身后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贪婪的嗅着专属于她的香味。
月色是你姣好的面容,令人沉浸其中,甘愿自我堕落。
所以我就为你着了魔。
朱迪老妈在电话里哭着说:“怎么办耶达,我突然就想穆生了……”
Chapter6:
俯首望南柯,南柯不见首。
万水寻南柯,南柯莫须尾。
一页冬至踏上清明七月,青草无终,你不及露水朦胧,遮帘掩面欲语半玲珑。
谷雨芒种坐等白露秋霜,枯草伏地,君别之时诺君归,怎奈一声惊蛰扰了梦。
我欲寻君路,君曰南柯处。
我欲寻南柯,青丝沾白露。
南柯于何处?
青墓憩休生,凝目得终。
梦归南柯处,与君遇,耳鬓又厮磨,夜夜谱笙歌。
了愿。
——(梦珂一梦。)
日子开始进入夏季的高潮期,天气热到了极点,翻开日历,望着大暑两个字,脑袋忍不住一阵晕眩。
打开冰箱拿出一杯冰柠檬汁端给穆生,却在握住冰凉杯壁的那一刻,我啊了一声,才想起一件事,扭过去,望着穆生的背影,我又忍不住一阵失望。
穆生依然如往常一样,坐在落地窗前,时而闭眼养神,时而睁眼出神,不言不语,从日出到日落。公寓里,至少她还能稳定的保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然而,自从回家以后,她的睡眠就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偶尔半夜起来喝水,确认性的推开她房间的门,隔着门缝还能看着她坐在窗前发怔的身影。
那个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叹气。走进去,静静的抱住她,陪着她度过又一个失眠的夜。
朱迪老妈回来的那天,刚好是放假的第二天,从她携带极少的行李来看,她准备回来的决定,是猛然间决定下来的,因为她离开的时候,衣物装了整整四五个拉杆箱,仿佛决定离开后,就不会在回来的样子。
我想我对于她离开去美国的怨恨,也许就是因为兀自的认为她不会再回来的缘故,逃避穆生,就像逃避瘟疫一样,躲的远远的。
她走进客厅里,第一眼望向的地方是落地窗边,因为那是穆生常待的地方,可是那天穆生一直窝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她在没有寻到穆生的身影后,一阵失望。
我拎过她的行李箱,对她说:“穆生在房间里……”
朱迪老妈点点头,苦笑着:“是这样啊……”
我垂着脑袋,应声:“就是这样……”
我和朱迪老妈都心知肚明:穆生并不希望她回来。
朱迪老妈回来后的日子,对我来说,无比的漫长。因为穆生总是与她格格不入,总是漠视朱迪老妈为她做的一切。
朱迪老妈端牛奶给她,看不见般,她总是漠然的越过她的身边,而每当望着朱迪老妈被漠视后,望着她端着杯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久久无法收回的时候,我的心就一阵阵的揪痛着。
我只好拿过杯子,握在手心里,踌躇一番,对她说“穆生已经不喜欢喝牛奶了……”
朱迪老妈闭了闭湿润的眼睛,笑:“是吗,已经不喜欢喝牛奶了吗?那她喜欢喝什么,我去替她做,什么都行,不会的我去学……”
我望着朱迪老妈眼中闪烁的点点希望的荧光,心里编造好了一万个安慰她的藉口,却始终一个也说不出来,沉默的望着她,沉默的垂下视线来。这种沉默却诉说了一切的真相。
朱迪老妈苦笑,肩膀颓下来,看起来疲惫极了:“那你端给她吧……”
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穆生对她刻意的排斥,望着她疲倦的背影,像是一谭发旧的湖水,熏的我眼睛满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