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
林虎长与林天凡、林衡两兄弟围坐一圈,简朴的石台上放有四杯淡绿茶水。
这茶是先皇的父亲在林氏还是小附属国时,于军营旁种植。历经百年,代代相传,又因一点意外传到非皇血的林虎长手上。茶名为“和”,是先皇喜得二皇子后所取,希望自己子孙不因那方寸玉璧国玺而自相残杀。三代人近两百年时间,这放在市井上都只能算是劣质品的粗茶,掺入了太多情感。林虎长身为三人中活到最久的家伙,一身病痛,靠着这最后一股信念强挺数年,一直等着接手茶园的人。已为九五至尊的长子林天凡,即使有着统御南方第一大国的能力,即使是上至朝堂下至市井都满是赞誉的治国明君,也没资格拥有亲手打理这数步大小茶园的资格。而林衡,边境形式不容许“镇关王”抽时间会宫内干挑水除虫的大事。
三人皆未言语。
林虎长与林衡同时双手捧杯,起身向天一敬,一饮而干。林天凡则是将剩下的两杯分两次洒在了地上,两次都深深作揖。一杯烧死宫中,一杯暗杀民间。林衡识破大局,自觉去北边收关。
三人坐下,林虎长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双目微合“天神说要带鹿儿去神界。”
两兄弟同时惊讶侧目,而后林衡低目微笑,林天凡则轻叹一气,欲言又止。
林虎长睁开眼,提起茶壶向杯中缓缓倒“和”,“也没什么不甘的,井凡庆然两人和鹿儿比终究是有不小差距,况且他们走了,谁来代替你的位置?我已至暮年,你的身体最多再支持十年。你为了这个国确实抛弃了很多,说搭上了几十年的寿命也不为过,到你要知道你走后林国又有多少人能好好坐上那把龙椅,这可关乎林氏的未来啊!”
林天凡没有反驳,无论是林虎长夕阳将坠还是他暮光已显,这都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十年后唯一可能活下来的恐怕只剩下林衡这位镇关王了。
林虎长转问林衡“可准备妥当?”林衡点头回应。“你可确定?”林衡笑而不语。“罢了,那就让庆然早些出宫吧,反正他总惦记着外面的样子,该飞还得飞。”
林天凡有些疑惑“不是说……让庆然……难道!四弟!”他猛地看向给自己倒茶的林衡,站起身,一揖到底。
林虎长示意林天凡举杯,这对他人而言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却让林天凡一惊。缓缓接杯后,他的眼眶开始湿润,从杀了第一个兄弟开始,就每晚噩梦不断,当了九五至尊又如何,心中苦闷有能有谁知呢?他缓缓将一杯愁思倒入嘴中,世人皆说举杯消愁愁更愁,可这杯茶却是以情化愁。
“这和,苦啊!”
―――书阁―――
赐皿道右手执枪向北面冲击,墙面上突出一个浇灌而成的七尺铜人。
在赐皿道接近时,墙内突射出数十杆刚枪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他。避无可避!
赐皿道停脚,下盘大开,气定惊蛰!他右手如抓一缕炸雷,结实地劈在了铜皮铁骨上,枪尖入了铜身一寸。而群起欺人的霸王枪止于空中,被惊蛰的气劲定于三寸之外。
还没完!
软枪被赐皿道手掌死死顶住,枪身满月,枪尖如一个漏点般汇聚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柱,一虚一实合如浑圆!赐皿道又灌一气,软枪绷直,将他弹出十多丈远,枪被震脱手,枪杆尾部甩在其胸口来了个雪上加霜。再看那铜人,遍身沟痕,枪尖所刺的位置被彻底洞穿。
不过那面墙壁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也就是说惊蛰只能破坏目标那一个点,周围就算再脆弱也不会受到影响,这是惊蛰致命的弱点。
赐皿道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掌呈握势,两丈外的软枪如受令般飞入其手,这是他三个月苦练的成果。
三个月来,赐皿道走遍了这个八层高的书阁。下五层武籍秘典、圣学明著;中部两层是各类上等兵器,塔顶为他所在的练功房。拥有这样丰富的资源,再加上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的刻苦练习,便磨练出了现在吸枪两丈的内力控制。但这样专注于学习繁华的武学令他功力还停留于先天乙等,而画地扫龙也只是形三分神一分的地步。
三月已至,赐皿道一日日的算着,为这一场生死战做准备。
换上一身粗布青衫的赐皿道盘坐于练功房中央,以初练不久以的养气法调和身体气机。
“来了啊。”赐皿道缓缓挣眼,不紧不慢的站起,摆出一副自认很有高手气势的样子,想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进来的是一个高瘦白衫,面孔黝黑,头顶光秃秃,一步步走到赐皿道身前站定。
派个秃驴来打我?
和尚本着非礼勿言的道理,任凭那将死之人在旁又问又骂。赐皿道实在不耐烦了,便喊开打,摆好架势,叫嚣着要亲手打到和尚开佛口。白衣僧人未行佛礼,轻笑一声,眼神凌厉起来。
这个笑,似曾相识?
赐皿道先手出招,剑指携罡气突袭。白衣黑脸袖袍挥一大周天,剑罡被随意拂去。赐皿道左手接上一招刚学的定山掌,又是一袖了之。敌人这样轻松的应对令他有些不安,两招虽有意试试深浅,但也是全力出击,竟然连对方衣角都没挨到,可见境界差距有多大。
白衣僧人开始主动出击!
他左袖口一掌探出,赐皿道被震得双手瞬间麻木,往后退数十步,刚要站稳却又被他右掌直击下颚,四颗带血的老黄牙在空中自由飞舞,脑袋里嗡嗡作响。还有一掌!赐皿道被打得反弓的身体,受到这一掌再次变为内卷,连飞带滚六七丈才停下。
赐皿道勉强站起,右手背负“哼,有点本事,都要逼着我动真格的了。”僧人看出他是死鸭子嘴硬,继续向他缓步而行。赐皿道眼角剧烈抽搐几下,向后退去,右手掌心迅速“长”出一支黑色木杆。
长为八尺,枪名茂枝。
这是他在兵器层找到的,发现能自由收入手中,便用着了。
赐皿道再次出击,左手剑指刺去,被和尚一掌拍开,继而右手茂枝直指其眉间,后者双指对枪尖弹指一扣再向赐皿道胸口一点,枪身不受控地弯曲又挺直,向另一测突射而去。赐皿道被茂枝带飞去,可枪的冲劲实在太大,手中的血染红了半杆枪后便无奈脱手,急忙双手拍地翻身而起。他猛咳几下,手上还没凉下就再次滚烫起来。“你是何方神圣?与林衡又是什么关系?一剑千重罡使得不错嘛,难不成现在的和尚不颂佛法改修剑心?”
僧人站定,死死盯着赐皿道,似有怒气“以你的根骨,若愿意从小苦练,你的千重罡怎会气旋都破不了?李成的死是其大意所致,真以为你能一指杀先天乙等巅峰级高手?李成若全力以赴,你撑住三招都算你本事!武以快为尊是不错,可再快的鸡蛋都无法击穿顽石,自取灭亡罢了!”这黑和尚的声音如他面孔一般沧桑,令赐皿道无力反驳。
“行了,以你我的实力差距,你必输无疑,不如你自行了断,也给我省时间,你觉得呢?”僧人笑得和善,对赐皿道做出了清的手势。
佛乐众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