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八日在夜昭国是一个很重大的节日。在这一天晚上,夜昭国的臣民都会和家人一起喝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喝完腊八粥后,人们可以带着家人一起出去观赏开得正艳的梅花。如果下雪就更好了,因为雪花漫天飞舞,梅花凌寒独自开,那更是另一番风味。
千无忧独自坐在房子里,透着开着的房门,将容园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园子里只有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树干,而树干上、地上一点白雪也没有。平时腊月八日早晨就会下初雪,可是现在已是傍晚了,一点下雪的迹象也没有。看来今年的初雪要推迟了。该下的初雪没有下,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事却来了。这个腊月八日应该会刻骨铭心吧。千无忧轻轻地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轻声唤道:“青衣,我们走吧。”
站在门外的青衣悄悄地将眼泪抹去,扯出一个笑容,走进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的披风,“小姐,披上这个吧。外面虽然没有下雪,可是风挺大的,有点冷。”
千无忧接过披风,将它披在身上,然后把绳子系好,整理了一下,就往丞相府大门走去。
“小姐,还有小暖炉。”青衣拿着小暖炉追了出去,将它递给千无忧。
千无忧刚想接过小暖炉,却看到青衣的手冷得发红,于是将青衣的手推了回去,“你拿着吧。我的手不是很冷。”
青衣摸着小暖炉,心里一暖,眼睛有点湿润。小姐对自己自然是好的,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丫鬟。遇到小姐,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果千无忧知道青衣此时此刻的想法,她肯定会说遇到你和七彩阁的姐妹才是我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千无忧和青衣来到丞相府大门,却发现没有人在这等,只有门口的几辆马车停在那儿。看来千无霜她们还没有出来,唯有站在这儿等了。千无忧和青衣站在大门的一侧,减少被寒风袭击的机会。
“小姐,四小姐她们太过分了。不是说好这个时辰出发的吗?”青衣为千无忧深深地感到不满。
千无霜当然是要精心打扮的了。另外,丞相和夫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肯定想利用这次机会为千无霜寻一门好亲事,只是目标到底是谁?千无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静静地站在那,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会儿,千浩和孟娇走了出来,后面紧接着的是千无霜和千无筝,还有她们的近身婢女。老夫人年事已高,没精力参加宴会;千无暇和千无凌有婚约在身,不适宜出席寒王选妃的宴会;而柳姨娘和徐姨娘只是小小姨娘,身份上不了台面,自然不能去了。
千无忧瞧了一眼千无霜,果不其然,今天的千无霜真的有盛装打扮,身着淡紫锦绣罗裙,外披粉色披风,头发上插着两支银制的蝴蝶步摇,走起路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眉如柳叶,鼻子小巧而高挺,抹了胭脂的樱桃小嘴,如血,带着一丝丝妩媚,难怪会被称为京城第一美女。相对于千无霜的美艳,站在一旁的千无筝略显得有些黯淡。只见她头发用一条蓝色的丝带稍稍绑着,看上去有些松散;身上的粉色水波襦裙,显得她略带一点稚嫩,也许是因为没有完全长开,少了一点娇媚。不过千无筝只是简单地装扮一下,就有几分姿色了,看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见过父亲和母亲。”千无忧虽然不情愿,还是上前福了福身。千浩看了一眼千无忧,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和孟娇上了第一辆马车。千无忧、千无霜和千无筝坐中间的马车;而青衣和其她婢女上了第三辆比较简陋的马车。三辆马车在寒风怒号的傍晚往皇宫的方向飞奔着,只留下马蹄声和几道车痕。
千无忧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靠着马车,不理会旁边的千无霜和千无筝。千无筝也是一声不吭地坐着,好像旁边没人似的。千无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千无忧,发现千无忧只是穿了一件很朴素的长裙,脸上没有任何打扮的痕迹,和平常没有两样,心里有些担心,好害怕寒王看不上她,到时候自己该这么办,可是现在也没其它办法了,唯有待会使劲地推她出去,引起寒王的注意。
马车突然停了,千无霜稍稍撩起窗帘子,瞧了一眼,原来到皇宫了,于是分别踢了千无忧和千无筝一脚,示意她们下车。千无霜踩着台阶下了马车,也不管后面的千无忧和千无筝,独自走到千浩和孟娇的身边。
千无忧走出马车,看到台阶已被拿走了,于是也不管姿势是否得体,径直跳下马车;而紧接在后的千无筝就没有那么放得开了,只能在马车上干着急。
千无忧眼见千无筝害羞得不敢跳下来,于是亲自到刚停下来的婢女坐的那辆马车借了台阶,放在马车边,让千无筝走下来。
千无筝看着借来的台阶,又看了看千无忧,心里多少有些感激,只是没有说出来。
千无忧也没怎么在意,帮千无筝只是因为她没有得罪过自己罢了。
没想到的是,刚才的一切居然全被夜辰给看到了。其实夜辰只是想出来迎接丞相一家的,却不料看到一位小姐不顾世俗的看法,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而且还帮助自己的同伴下了马车。如此大胆豪放的小姐到底是哪家大人的千金?夜辰心里早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辰表哥!”千无霜一眼就看到夜辰往自己这走来,于是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夜辰。这一声使得夜辰全身麻酥酥的,真想抱得美人归。
千无忧闻声望去,只见夜辰身穿黑色长袍,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像狐狸的眼睛中的狡猾,而且笑意不尽眼底。看来这人也不是什么真人君子,千无忧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也收回停留在夜辰身上的视线。
夜辰走过来时,也不忘瞧了几眼千无忧。这位姑娘虽然没有霜儿表妹那么风情万种,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霜儿表妹站在一起?夜辰故意忘记相府三小姐的事,自我寻求一丝空想。
“丞相大人、丞相夫人,您们可来了。”夜辰上前,打了声招呼,还暗中给千无霜一个抚慰的眼神。千无霜一下子脸就红了,急忙低下头,以免被别人看到。
原来千无霜喜欢辰王爷,难怪千方百计地找自己回来。千无忧心里将千无霜和夜辰鄙视了一番。
“这位是……”夜辰假装不经意地看到千无忧,指了指千无忧,好奇地问了一句。
千浩将千无忧拉了过来,笑了笑,回答道:“这是小女千无忧。”
“拜见辰王爷。”千无忧只是微微地福了福身,无视夜辰的打量。
她居然是千无忧,将要嫁给那个废人的千无忧。夜辰紧握了一下双手,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千无忧站直了身子,回到千浩的身后,乖乖地站着。
“丞相大人,丞相夫人,各位小姐,请跟本王一起进殿。”夜辰感受到千无忧的无视,心里有点气愤,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夜辰带着丞相一家到了大殿,然后按官衔就坐。夜辰坐在左边的第三个位置;千浩和孟娇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而千无忧、千无霜和千无筝坐在千浩和孟娇的后面。这时,其他官员携家眷陆陆续续地到来了,还有些官员时不时过来与千浩寒暄一番。千无霜也跟着和其她官家小姐认识一下,很是乐此不疲;而千无忧和千无筝只是静静地坐着,谁人也不搭理。
真是很奇特的女子。夜辰望着沉默的千无忧,不禁感叹道,可惜太孤傲了。
正当大殿里无比喧闹时,“皇上驾到!”一声鸭子般的叫声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忙跪在地上,恭迎皇上的到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大喊,显示自己的忠诚。
“众爱卿平身!”皇上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起来了,“入席吧。”所有人都纷纷入席,等待皇上开话。
千无忧往皇上那看了看,当今圣上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精神充沛,难怪皇后去世那么久了,他也没急着立皇后和太子。坐在皇上左边的是婉贵妃,曳地宫装华丽地裹身,大气优雅;而右边的曹贵妃,朴素的宫衣长裙,婉约端庄。两位贵妃虽已过三十,可是还风韵犹存,正当圣宠。
夜昭扫了一眼大殿,看到左边第五个位置还空着,于是大声问道:“寒儿还没来吗?”
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刚才太混乱了,也没来得及注意寒王有没有来。底下有些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大多数都希望寒王不要出现。
夜昭正想唤叶公公去查看时,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寒王爷到”,瞬间放下心。可是有些官员和女眷吓得不轻,只能无声地自我安慰。
夜倾寒一身月牙白长袍,外披着难得一见的白狐裘,头发用一支墨绿竹簪松散地绾着,带着一丝慵懒;剑眉星飞,褐色眼眸平静如水,鼻梁高挑,嘴唇性感勃发,不失柔和之感;高大挺拔的身躯,柔中带刚。
看着这样的美男子,不少女眷心跳如鹿,可是一看到夜倾寒脸上难掩的苍白,心中难免惋惜与害怕。有些官员虽然敬佩夜倾寒当年的骁勇,但是不能以此牺牲自己的女儿。
千无忧沿着大家的视线往殿外看去,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会是他,千无忧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害怕自己看错了,可是结果证明没有看错。
夜倾寒一进大殿,就看到当初赠他香囊的千无忧,心里也有点吃惊。当初庄子文跟他讲有关相府三小姐的事时,他只是随便听听而已,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现在看她所在的位置是丞相府家眷所在,想必她就是相府三小姐千无忧了。夜倾寒收回视线,缓缓地上前拜见父皇,然后坐在左边第五个位置。
夜昭看到夜倾寒来了,非常高兴,笑着说:“既然寒儿来了,大家就开始用膳吧。”所有人得令后,纷纷动筷,边欣赏歌舞边吃饭,还时不时与旁边的人交谈,好不乐乎。
千无忧看着眼前六个菜,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看上去色泽诱人,应该很好吃,于是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尤其是那道放了胡椒的菜肴。在冬天这样寒冷的季节,千无忧最喜欢吃一点辣的食物,因为这样可以暖胃驱寒,可是不会多吃。
夜倾寒只是随便吃了几口,感觉菜肴有些油腻,于是放下筷子,静静地坐着。他审视了一下周围,官员们和女眷们都吃得很开心,却不经意看到千无忧吃了几口那道辣的菜之后就不再吃了。看来她胃口也不是太好。夜倾寒顿时觉得有人和自己“同病相怜”,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千无忧发现有人在看着她,沿着视线看去,原来是寒王。只见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既不吃东西,也不和其他王爷交谈,有些孤傲。可自己何尝不是,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个朋友,连一个礼貌问候的陌生人也没有。千无忧默默地坐着,等待着宴会的结束。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皇上见大家都差不过吃完了,于是吩咐宫女上来,把餐桌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