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忽如其来的夜雨,来时快,去时也快。
就在董研二人下车之后,夜空中落下的雨水也随着汽车给带走了。
“刚才那人……”
“是人精!”高林知道董研要问什么,未等董研话说完,就先开口道。
“啊?”董研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一天,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董研突然问董狐道:“爷爷,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人精的存在吗?”
董狐想了想,说道:“人精?以前听人说过,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你听谁说过?他们又是怎么说的啊?”董研顿时兴奋起来。
“是啊。猫狗猪牛羊都可能修炼成精,人也可以修炼成人精。这人精跟其他修炼的术士不一样,他们获取的能量从来不使用出来,而是转化到自身,使得自己的肉身变得异常坚韧,从而抵挡时间的摧残。都说肉身是渡人舟,魂魄是舟上的人。但是渡人舟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衰老,所以舟上的魂魄不得不通过轮回投胎的方式获取新的渡人舟。有的人修炼是为了摆脱渡人舟的束缚,想魂魄即使在苦海中也能生存下来,这就是所谓的羽化登仙。而人精考虑的角度不一样,他们希望无限加固自己的肉身,阻止或者减缓渡人舟的衰老,让舟上的魂魄不用弃舟另寻新舟。”
董研沉思片刻,问道:“这么说来,人精活的岁数可以远远超过普通人?”
“是啊。”
“人精是不是非常厉害?”
“如果有的话,当然非常了不得。一个人活到四十岁,就可以说不惑了,活到七十岁,就可以说从心所欲不逾矩,能活到一百岁,简直能看透所有世事。倘若能活几百岁甚至上千岁,你想想,他要历经多少事情?基本就会将所有别人不明白的事情看透吧?”
“哦……”董研若有所思。
董狐觉得解释过于繁杂,补充说道:“换个简单的方式说,这人精就好比我们祝由常道的无尚道法,此法称作天人五衰。五衰五劫,躲得过,便再生百亿年寿命,躲避不过,只能重堕六道轮回,重头再来……”
“喂……发什么愣啊!喂……喂……”高林轻轻推了推董研。
“啊?”董研终于从回忆里跳了出来,挑着雨伞给高林打着,“咳咳,不好意思啊。”
高林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天上,董研这才恍然大悟,天空不时地有几颗残星发灿,这夜雨自然是早已经停止。
董研慌忙收了手中的雨伞,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高林眨着那双大眼睛,微微一笑。
高林也就比董研大两三岁的年纪,模样可人,一阵风吹动她的发丝,秀发拂过她柔美的脸庞,董研看的痴了。
高林打破美景,慌张道:“不妙!”
“怎么了?”
“他……追来了!”
“谁?”董研趁着残星微光看到高林非常慌张的模样。
“快跑!”高林拉着董研的手顺着高速阶梯下了高速,向着一林子深处跑去。
一路跑着董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但是在这漆黑的深夜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地上有一个黑影在身后映着。
跑了有半个时辰,董研的体力有所不支,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不跑了,不跑了……”董研大口喘着粗气。
高林回头看了看后面,确定已经把追着他们的人给甩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与董研背靠背坐了下来。
董研快速转身问道:“追我们的是谁?”高林坐下时是椅着董研的,董研猛然间转身,自己差点躺在地上,没好气地说,“人精呐!”
高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董研,胸前傲然而立双峰高低起伏着,此刻董研并没有心思看这些,激动道:“人精?人精不都是好的么?他为什么追我们不放?还有在车里时,那人精眼神中露出浓浓杀意,是怎么回事?”
高林一时间头都大了,苦笑一声,道:“你这样,让我回答你哪个?”
说完,高林又道,“那人精确实是追我的没错,而你只是恰巧会了些道法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我知道他要对全车人下手,所以我不能丢下你在车上,就顺势拉你下了车,可谁曾想他居然也下了车。”
董研将额头上的汗水一擦,心有余悸,暗道:“好险。”
“给,喝吧。”董研又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水杯递给高林。
高林喝了两口匆匆告别,董研实在是不放心,道:“这荒野山林里你一个女孩子走不安全,还是我和你一起吧。”
高林谢过董研的好意,再三推迟,最后道别,“后会有期。”
随着高林的身影渐行渐远,风声在董研耳侧响起,一股凉意蓦然升起,董研双手搓了搓胳膊,向着林中小道走去。
这次返乡,董研并没有大包小包的带着衣服回家,身上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倘若林中一直刮着风,穿着单一的董研非冻坏不可。
董研随着小道走了很久,经过一个小树林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几个人在烤火。
董研的手动得麻木,于是凑过去烤一烤,想暖和一点了再走。
董研在他们几人中间挤了挤坐了下来。董研将双手伸到火焰之上,然后看了看围着火堆坐的人。
这一看,董研觉得这几个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董研便问道:“几位大伯,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过一面之缘呐?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点面熟呢?”
那几个人见董研这么问,居然都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来。
“我要到常德去,不知道几位大伯要去哪里?”董研问道。
为头的人诡异笑道:“我们也是到常德去,看来我们同路啊,不知道故友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同行?
董研笑道:“好啊。正好路途寂寞无聊,有几个伴儿也好!”
旁边的一个人拿起身边的一根柴木加入火堆,火燃烧得更旺了。他说道:“小兄弟命挺硬朗啊,一表堂堂,一表堂堂。”
“哪有,哪有,太高看我了。”董研被夸的飞上了天。
那其余几个人也欣喜道:“是啊,富贵相貌。”
要知道这天可是黑漆漆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亮光就是这堆黄澄澄的火焰,这些人却夸的董研合不拢嘴。
柴木上的火焰跳跃,映红董研的脸。
这时,董研往左边看了看,漆黑的山矗立,挡住了半边天,一阵说话声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在一片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
可是那两人发现围在火堆旁的人之后似乎突然害怕了,脚步突然慢了下来,指指点点,低声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些董研听不懂的话。
为首的老伯兴奋地朝那两人招手,喊道:“朋友,过来一起烤火啊!”
那两人像躲避瘟疫病人一样向后缩了缩,连连摆手。
然后他们两人像是因为什么争执了起来,一个要做什么,一个反对做什么,拉拉扯扯推推搡搡。
董研看得云里雾里。
最后一个人说服了另一个人,他们绕开了董研他们,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踩着路的边缘躲着走了。
他们走过去之后,一个人还频频回头来看,另一个人拉着他疾步向前,生怕他的伙伴走回来。
火燃越烧越旺,但是董研虽说是在烤火,但是这越烤反而觉得越冷。
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喜神过境,人鬼退散。”
薄雾中渐渐现出七八个身影,领头的是一个中年人,皮肤黝黑,面色有些凶恶之色,穿着青布葛衣,腰间系着一根黑色腰带,虽然夏夜露重,但是依然只是穿着一双草鞋。身后一行人带着一斗笠,用轻纱遮住。全身穿着白衣白裤,仿佛死人穿的寿衣,走路的样子也十分特别,手脚僵直,跟在中年人身后。
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黄纸,上面用铜钱状的利器刺出一串串铜钱般的细孔,这正是湘西特有的冥币,中年男人手握冥币洒向天空,喝道:“喜神过境,买路借过,凡夫俗子,切勿靠近,急急返乡,入土为安!”
“赶尸?是赶尸!”董研惊呼道。
为首的老伯神色越来越严重,喃喃道,“娘的,这个声音整整将近四五十年没有出现了,难道,难道又有人开始做那个勾当?”
“不烤了,不烤了,我们几个人有点急事,就不和你同路了,我们先走了,先先走了……”
未等董研说些告别的话,只见他们五人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中年男人将小阴罗一敲,“谁家娃子不知死活!”
董研道:“对不起,大伯,我本是碰巧了在路上烤火,并非要跟你的喜神过不去,还请见谅。”说完,又对中年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烤火?呵呵!”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道:“小娃子,你可知方才与你烤火的几人是什么‘东西’?”
董研听到“东西”二字,显然觉得中年人出口有些不合适,问道:“你跟他们有仇?”
中年男人沉默了半晌,嘴角上仰冷冷道:“听说过冻死骨吗?”
董研犹如电击,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颤栗道:“冻……冻……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