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在孙禄堂朝夕练武,白天制作毛笔,隔三差五到张举人家习文练字的单纯而充实的日子里穿行着。孙禄堂的武功与日俱增,文化功底和书法在张举人的指导下,也取得了长足进步。孙禄堂已经算是文武兼修的全才了,这对他今后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提供了可能。
这天晚上,孙禄堂跟师父练完功后,对他说:“禄堂啊,你的形意拳根基已立,拳法也已登堂入室,我的技艺已尽数传给了你,只要勤加练习,定能悟得形意之妙!”
孙禄堂大惊:“师父,您不要徒儿了?”说着,就要下跪。以为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事。
“哈哈,禄堂,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我师父过段时间就来保定府,我把你交给他老人家,再进一步深造!”
“真的!那我得喊他师爷了。”孙禄堂早就听说过郭云深大师,只一招半步崩拳打遍天下无敌手,是武林界很具影响力的显赫人物。
师父又去走镖了。孙禄堂一边苦练形意拳,一边等着一代宗师郭云深的到来。
近日,毛笔店的生意有点冷清。不知为什么一些客户定制好的毛笔一直没来拿。孙禄堂找到了好几家客户,都说没定制毛笔。他好生奇怪,不过在人家家里确实没找到来定制的人。赵老板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嘱咐孙禄堂,以后凡是来定做毛笔的先收定金,取货时结清。本来一支毛笔没有多少钱,一般都是来取时当面结清。但毛笔店是小本生意,不得不考虑周全。
这天过午,刚刚吃过午饭。老板在店里恹恹欲睡,孙禄堂坐在柜台里面翻看师父教授的《形意拳诀》,这些句子言简意赅,每每读着孙禄堂就觉得丹田发热,身体自己就发生变化,恢复体力有神效,他正在默默的边读边体会歌诀的精义:丹田气抱诀窍真,心意把定聚精神,胳膊要抱有撑劲,三抱齐抱气贯身。内外一气坚如铁,四梢齐发方为真。胳膊漫弓似月牙,腿膝漫弓似月牙,手腕漫弓似月牙,三月拳式是真法。明瞭三月多一巧,三月齐动敏力发。胸脯要圆气下沉,脊背要圆似猴身,虎口撑圆掌心空,三圃齐圆是真形。挺腰竖项劲抖擞,腿膝要挺树生根,胳膊仲挺有舒劲,三挺齐挺力百钧。出手总要看三尖,鼻尖手尖与足尖,三尖齐照如一线,落步六合是真诠……
这时,从门口闪进似秀才摸样打扮的人,着一身皂沿边麻布宽衫,下面丝鞋净袜,衣冠楚楚,面相有点瘦,似猴。他走路蹑手蹑脚,给人一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感觉。孙禄堂急忙站了起来。
那人看见孙禄堂,“嘿嘿”一笑:“赵老板可在家否?”是找老板的,又见这人书生模样。孙禄堂看了看赵老板。
赵老板连忙站起,以为是定制毛笔的,很客气的把他让到后面的毛笔制作坊里。
孙禄堂不以为然,继续研究他的《形意拳诀》
一会儿,听着里面聊着聊着,吵起来了,赵老板声音很大,好像是很生气。等了一会,那位秀才模样的人快步走出,径直而去。
接着,赵老板从里面出来,铁青着脸,坐在一旁。许久,才“唉——”了一声。慢慢地听赵老板叙述,孙禄堂才明白,原来这秀才是保定“三皇会”的师爷,那会首罗阳吉是有名的**,只要看上谁家的姑娘,必想方设法弄到手。他新近娶了一房五姨太,要找块风水宝地建什么五凤楼,给这位新姨太太住。找了个阴阳先生替他选址,选中了翰墨斋和隔壁卖杂货的这块地皮,今天这师爷过来,说给五十两银子买这块地。赵老板自然不肯,师爷加到八十两。他自然还是不肯,说道便是二百两银子,也会用得完,这翰墨斋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绝对不会卖的。但又担心“三皇门”的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心里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一听到“三皇会”的人,孙禄堂就有气。他们如此气焰嚣张,难道官府就不管不问?
“他们狼狈为奸,一个鼻孔眼喘气!官府不方便出面的事,三皇门就出面,一明一暗,谁也拿他们没办法!”赵老板气愤的说。
接下来的日子,毛笔店是一天也不得安生。赵老板外出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暴打,双腿骨折;又隔了几天,一家客户带人找碴,说是定制的毛笔不合格,非要拆了翰墨斋的牌子,把铺子砸了个稀巴烂。孙禄堂要和他们理论,老板娘拉着他不让,任由他们疯狂地打砸,砸完后,耀武扬威的扬长而去。孙禄堂把拳头攥得嘎嘎直响,真想冲上前去一顿拳脚,将这些无赖打趴下,以解这心头之气。
老板娘看着被砸坏的东西,泪流满面:“这伙人明摆着是受人指使来找碴,我们是本分人家,让他们闹吧,或许闹够了就饶了咱们了,唉……”说完,让孙禄堂收拾一下砸坏的东西,自己去给丈夫煎药了。
收拾了大半天,才理出一点眉目。这时,听赵老板在后院喊他,孙禄堂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去。
赵老板躺在床上,两腿伸的直直的。见孙禄堂进来,便示意他坐下,说:“孩子,你也看见了,我估摸着这几件事十有八九是三皇门的人干的,咱们惹不起啊,刚才和你婶一合计,先关门算了,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的腿也好了,再开门营业。”说着,对着老板娘挥了挥手,老板娘翻身从抽屉里拿出几两银子递给孙禄堂。
“这点银子你拿着,这段时间先在家呆着,开业的时候通知你。”
“这银子我不能要!赵老板你腿有伤正需要钱治疗,我就住在师父的泰安镖局里,离着也不远,有什么事情随时去找我。这些无赖,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好看!”孙禄堂铮铮的说。
赵老板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咱们不惹事,坏事做多会遭天谴的。”
于是,翰墨斋毛笔店就这样关门歇业了。一开始孙禄堂放心不下,天天过来问老板有需要帮忙的没有,见没有什么异样,就专心在镖局里和师兄弟们切磋形意拳技。
那天晚上,孙禄堂站完桩,正在和师兄推手,突然东边冒起一阵浓烟,接着是不断上窜的火苗。“不好,失火了!兄弟们快去救火……”一边飞跑着一边穿上短褂,失火的方向正在笔店位置,别是……,孙禄堂不敢往下想,一阵风似的奔了过去。
果真是笔店失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房架像要坍塌的样子,人们呼喊着,提着水桶在救火……
四处不见赵老板夫妇的影子。孙禄堂急了,难道已葬身火海?他急忙打听,众人都忙着救火,不言语。在街道对过的门楼下,坐着一个老人,嘴里直嚷嚷:“造孽啊,造孽啊!……”
孙禄堂急忙奔过去:“老人家,这火是怎么起的?赵老板他们人呢?”他虽然和找老板夫妇相处半年多时间,但朝夕在一起,夫妻俩对自己也很关爱,在孙禄堂眼里宛如一家人一般。
“造孽啊!这老赵家时代为人忠厚、老实,那曾招惹过人家。不知为何,这几天总是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今天下午来了一伙人说是让赵老板签字画押,赵老板不肯。就听一个人说,你若不办,今晚就一把火烧了你的鳖窝……,谁成想?这火就真着了!”这位老人说着说着眼角竟挂着泪花。
“那赵老板他们人呢?”孙禄堂急切地问。
“八成是让那些恶人带走了,失火的时候,有几匹马好像向北去了!”
不等老人说完,孙禄堂分开众人,向北飞奔而去。
孙禄堂施展轻功,快步如飞。此时正初秋季节,树木正葱茏,虫鸣、蛙声阵阵,月色朦胧,一会儿躲在云层后,一会儿露出半张脸,照着世间万物。孙禄堂一口气追到北关城外,夜露很浓,郊外的田野上围着一层薄雾,再远处雾气更浓。他定定心神,歹徒骑马而来,肯定走大路,带着两个人,应该走不太远。拿定主意,孙禄堂扯了一段手腕粗的树枝做武器,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动静,放轻脚步向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