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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拜师程廷华(四)

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是嘉庆二年农历十月十三日,出生在直隶文安县朱家务村的一个农民家庭。董海川自幼聪颖,记忆力很强,到了6岁的时候,就已经识得很多字了。他是个很有性格的人,嗜武如命,时时刻刻脑子里都在琢磨着武术,只要跟武术有关的道理,他一点即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那时候,他跟“威名震河朔”的堂兄董宪周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向堂兄学习武技,二人常往来雄县与文安以武会友。董海川身体健壮,力量惊人,两只胳膊长得也比一般人长,很多古书记载他的双臂“下垂过膝”。他终日流连在外,练武、交友,经常是一早出门,直到夜里才翻墙回家,父母常暗自慨叹这孩子不懂事。

嘉庆十五年,文安县遭灾,颗粒不收,人们挣扎在死亡线上。董海川知道山东河北一带常有强盗出没,在大城县王家口驻扎着一股强盗,为首的叫“九奎”,他一直找机会,想要为民除害,好好收拾这帮强盗。一天,董海川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强盗头子九奎。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董海川心想,这个强盗头子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敢找上门来叫板。我倒要会一会这九奎,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董海川艺高人胆大,只身赴约。令董海川没想到的是,胡九奎对他非常客气,见面后,毕恭毕敬地说:“久闻先生行侠仗义,见义勇为,非常佩服。”九奎对董海川说,自己做强盗也是为生活所迫,“我知道我们做的是不光彩的事,但是这么多兄弟跟着我,我也不能不管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没饭吃。我们只抢大户人家,绝不欺负穷人!这也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请先生为我们想条出路……”董海川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年景不好,生存困难,他深知自己也没有帮助这些强盗的能力,亦无法让他们走上正路,所以婉言谢绝了九奎的饭局,告辞回家。此后,远近还是经常有人请董海川出面帮忙剿匪,他左右为难,决定走出去开阔自己的视野。

26岁的董海川离开了家乡,开始游历生活。他游吴越,过江皖,走巴蜀,足迹遍及大江南北。所走之地包括河北、河南、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地的名山大川,拜访各地高人隐士及武林高手。他到一处,访一处,学一处,常与人比手,验证所学。走过几个寒暑秋冬,他自己都忘记了。只知道北方的山粗犷,南方的山灵秀,北方的河奔放,南方的河蜿蜒……就像武术一样,北方的武术大开大合,南方的武术注重细节。能够在路上感受季节、岁月、人间和自己身上的变化,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董海川顿悟:人的生命原本就是一段看不到终点也无法有归途的长路。他最喜欢黄昏时分,周围的夜色弥漫浓重,天空中有大片褐色的鸟群。远方有落日,坠落之前的太阳负重却从容,因为结局已经在眼前,夜色总会降临。夜里,他就在高山上露宿,贴近星辰。看着山脚下隐约的光亮,那光亮一定来自寂静遥远的山村,他会想到家,故乡,似乎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那是一个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地飘着小雪的阴冷冬天,天色从早晨一直昏昏沉沉的,辨识不出究竟是什么时辰。董海川走了大半天也没有路过一个村落、见到一个人影。他走得有点儿累了,坐在树下休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起身循着声音寻去。苍茫天色中,有两个年轻道童正在习武,这几年走了这么地方,也见了不少武功,眼前这两个人的动作招式,董海川却看不出一点儿门道来。他躲在大树后仔细端详,只见这二位少年双腿走圆形,一掌稍前,一掌环抱,在轻盈潇洒的走步中,翩然穿掌。腿与手的动作相映成趣,招式层出不穷,步步有法,手手得势,似蝴蝶起舞,又像风吹杨柳,令人眼花缭乱。再仔细琢磨两人技法,手法和步法常常出乎董海川的意料,董海川看得出了神。在两个孩童的引领下,董海川见到了他们的师傅盘山道长。先翻过一座桥,古老的石板有些湿滑了,董海川扶着桥梁,从手上传来一股幽凉。祖师说:“吾道以转掌为体,以拳械为用,学而习之,功造其极,可以无敌于天下,可以独善其体。”应该有人在点香,空气里有好闻的味道。在盘山道长的传授下,八易寒暑,董海川学会了掌法、步法、单练及徒手器械。这几年的时间,他始终在山中,他渐渐习惯了这座山,习惯了葱郁的树木、习惯了嶙峋的怪石,习惯了太阳从山的这头升起,再从另一边落下,甚至习惯了山里独特的泥土和树木的气息。他有时候想,会一直住在这里,自己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长期远离故乡和父母,在陌生的地方生活。在董海川心中,只要是可以自由自在地习武,心就是平静的,他就会把这里当作家。山上的日子过得很快,董海川用所有的时间和道长学习武术。每天凌晨,当鸟群开始发出此起彼伏清脆声音的时候,董海川便开始练功了,天空蒙着一层灰色的蓝,然后逐渐地清晰透亮起来。冬天,太早起床,山路都是黑的,树枝上会有冰冷的露水滴下来,寒风刺骨凛冽,冻得浑身都在发抖,似乎能听见自己牙齿和骨头撞击的声音。练完功,董海川便在山洞里打坐,即使闭着双眼,他依然可以感觉到穿梭在身边的午后的光线,听到清凉的风声,还有树叶落地唰唰声。在这里,董海川接触到了《易经》,以阳驳和阴驳相配合而成八个符号,分别是乾、坤、坎、艮、震,代表天、水、山、雷、风、火、地、泽,八卦相搭配又得到六十四卦,用来象征各种自然现象和认识现象,八易寒暑法则是把八卦中的八个符号,作为八个方位用于武术技击。八年后,董海川艺成下山。从雄县开口的翻子门拳到南方道教的转天尊、八易寒暑掌法,这些都成了董海川之后创编八卦掌的基础。他在游历大山名川,遍访各派隐士高手过程中,通过学习、切磋,所吸收的一些技艺、招法,都成为之后八卦掌生动素材。

八卦掌名闻天下,是董海川在肃王府当差的时候。当时没有人知道他是位武术大师,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才露出马脚。这天,肃王大宴宾客,肃王府高朋满坐,肃王心情非常好,叫来护院总管沙回回为大家演武助兴。肃王命董海川上茶,当时,人们都在围观看沙回回表演,茶送不过去,董海川情急之下,手托茶盘,纵身跃上大殿,自殿前宾客桌前飘落,静无声息,茶水竟然一滴未洒,肃王及宾客大吃一惊,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端茶送水的太监有如此好身手,于是都吵着让董海川表演,盛情难却,董海川练起了转掌之术,似行云如流水,脚步生风,时而翻身如雄鹰,时而转身如泼猴,时而跃起如飞燕,变化万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正在此时,董海川一个提气腾空,轻灵跃起数尺之高,如旋风旋转而下,落地无声。观者纷纷叫好,王爷既惊又喜,问道:“此术何名?”当时董老先师寻思,此掌乃自己所创,并未定名,情急之下乃定名为“八卦掌”。从此八卦掌开始崭露头角。后来他又根据八卦学说加以整理补充,使之日臻完善,这是后话。

后来肃王命董老先师为肃王府护院总管。沙回回总管不服,与董公比武以分高低。不到两个回合,董公一掌将对手打翻在地,对手含羞而走。从此,董老先师名声大震,肃王当下赐他七品首领太监,取代沙回回为护院总管。董公一掌动京华,八卦掌功夫开始传播大江南北,受到江湖人们的青睐。

孙禄堂听罢程廷华的讲述,心中感慨方千,对董海川博采众而革故鼎新,独创一派的精神愈加敬佩。他暗下决心,要把这游身八卦连环掌全部学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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