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树木凋零,冷风凛冽。空旷的冀中平原更显得沉寂、辽阔。
李魁元的泰安镖局却是另一番景象:十几个年轻的后生正在练功:有站桩的、有打沙袋的、有练器械的,枪走龙蛇,刀剑生辉,一派龙腾虎跃的紧张热闹景象。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风驰而来,瞬间就到了镖局门口。只见一匹枣红马,马上端坐一人,大约六十开外,脸色红润,生气勃勃,此人生的眉宽额阔,一双剑眉,两眸子精光四射,开合闪闪如电。一缕浓密的长髯潇潇洒洒,迎风拂动,更显得身形飒爽、骨气雄健。此人正是李魁元的师父——半步崩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形意拳一代宗师郭云深。
李魁元连忙上前见过师父,众弟子一一给郭云深磕头见礼。
郭云深也不客套,见礼毕。让弟子们演练一下形意拳,他要看看他们的功底如何?弟子们都想在师爷面前露一手,都凝心静气,按照形意拳的规则认真演练。孙禄堂练的是形意十二形,只见他目光炯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六合贯通。他蹿腾跳跃,步法矫健,劲力顺达。其形若龙蹲、虎坐、鹰目、猿神、马奔、猫行……全身关节形曲力直,神松意紧,肌肉含力,骨中藏棱。孙禄堂一气练罢十二形,神情自若,气不长出。郭云深手捻长须,脸露笑意。
他一边点着头,一边朗声说道:“拳术之妙用,贵在形、意上下功夫,使二者统一,达到浑然一体才有奇用,这正如拳经上讲的:有形有意终是假,技到无心始见奇。你们要刻苦练习,从有形有意练到无形无意,与人交手时,自能随机而动,变化无穷,打人如雷击地,灵机一动鸟难飞。……”
郭云深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将形意拳的练功层次及境界解释的非常明白。孙禄堂等弟子们心领神会,默默点头。
“功夫要下在平时,平时勤学苦练,才能达到起如箭,落如风,追风赶月不放松,才能打人如走路,看人如蒿草,才能四梢五行均合全,硬打硬进无遮拦……”说得兴起,郭云深叫出五个身高力大的弟子,命每人取来一根白蜡杆顶在自己腹上,自己站了个三体式,说道:“你们一起用力,看看能不能把我顶倒。”
五个年轻人双手持棍站成弓步,一起发力。却见郭云深两脚似落地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再来!一二三——”郭云深替他们喊着号子。一连顶了数次,郭云深始终似九鼎大吕,稳稳的站在那里。
“别松劲儿,再来!”随着郭云深的话音,五个年轻后生一边喊着“嘿——”声,拼全力向前顶去!
只见郭云深迎着五个人的千钧之力,小腹微收一挺,五位弟子连人带杆摔出一丈来远。
弟子们摔在地上,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摔出去的,都惊讶的看着郭云深。
郭云深手捻长须“哈哈”一笑:“这叫混元丹田力,你们都还差得远呢,得好好练功。养浩然之气,育虚灵之神啊!”
郭云深功夫绝伦,力大无穷。孙禄堂早就听师父李魁元讲过,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但还听师父说,师祖还有一手绝技叫做“墙上挂画”,那是在练拳到“狸猫上树”一式时,身体腾空而起,在墙壁上连蹬三步,然后猛然转身,人体四肢后背紧贴墙壁达一二分钟。看似一幅画贴在墙上,故名。今天师祖高兴,不妨让他老人家再露一手。
于是,孙禄堂大声说:“请师祖再给我们练一手墙上挂画绝技吧!”
掌声轰然而起。郭云深也是兴起,笑骂道:“你们这些小机灵鬼啊!非得逼我老爷子出手。好,我就给你们练一手。人老了,恐怕不中了!”说话间,他脱去长衫,走到房子山墙边。
在离山墙两米左右的地方,郭云深背向山墙打出一路崩拳,翻身狸猫上树,只见他丹田提气,真似一只狸猫拔地而起,他双腿在墙壁上连蹬几步,而后骤然转身,双臂四肢贴在墙上似大鹏展翅一般……
众人欣喜之极,欢声雷动。孙禄堂心中暗暗数着:“一、二、三……”数到二十时,郭云深才如雄鹰般飞身而下,一边在嘴里唠叨着“老了,不中用了!这功夫应该留给你们了!”
众弟子纷纷效仿郭云深试着做墙上挂画,无论如何努力,在墙壁上蹬上几脚不及转身就落了下来,心中都神奇不已。
郭云深意味深长地说:“任何功夫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好像这墙上挂画,其实并不神奇,全是重心和气功的奥妙,当功至化境时,很多绝技也就成了一般功夫了!其实,就两个字,一个是勤,一个是悟……”
郭云深的话字字珠玑,敲打在孙禄堂的心坎上。他如鱼得水,练功愈加勤奋,进步神速。郭云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也全力调教,希望孙禄堂能在形意拳上有所突破。
这天,中午时分,孙禄堂和师父正在探讨形意拳理。门口进来一个乡下人,要找孙禄堂。人们忙把孙禄堂叫出来。孙禄堂一看是老家里的一个兄长,看着他风尘仆仆、满脸憔悴的样子,孙禄堂心下一沉,连忙把他叫到一边:“哥,你怎么来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福全,你快回去吧!我叔他病了,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孙禄堂急切的询问,眼里噙着眼泪。
“说来话长,咱俩边走边说吧!”
师父出镖未归。孙禄堂急忙和师祖及众师兄弟们告别,跟着兄长回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