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槿掏出手机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把一头长发束了起来,还戴上了黑框眼镜,加上今天的白色帆布鞋和白衬衫,看起来就是一个人人喜欢的大学校花的样子。
阳光透过树叶零零碎碎地洒在路面上,随着风一地浮动。
“严老师不知道你来了是吗?”小学妹苏品品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踩着光影的碎片,乔槿笑眼弯弯,分外好看,“嗯……给他一个惊喜。”
她们一起去看了几个小宝贝的家长,又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了饭,然后去了教室。
第一次坐在教室里的最后几排,没有课本,一整节课要无所事事地度过,大概会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乔槿以前大多时候都很早就在教室第一排占了座,留给追求者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后脑勺,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
前面已经开始有人频频回头,坐在乔槿前面的小男生还大着胆子跟乔槿搭讪要电话。
“我只是来蹭一节课的,而且我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乔槿颇为抱歉地拒绝到,倒是方凝唯恐天下不乱,上来又凑了一脚。
“这是你们老师的女朋友,不是学姐。”
学弟扼腕,大概师生恋比较有谈资,他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之后,前面好几个人都一直回头看她。
没来得及关注苏品品想说什么,乔槿余光瞄到阶梯教室的前门吐出了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灰白的斯文老教授,仿佛目睹了一颗安眠药走上了讲台。
“下一节才是严老师的课,他们可能误会了,不过教授的课……姐你们可能要自娱自乐。”
教授讲的大概是什么中西方音乐之类的引经据典,乔槿很羞愧地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听一些靡靡之音,什么莫扎特帕格尼尼,她只听过贝多芬的悲伤怎么办。
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于是就探过头跟品品聊天。
“你觉得严清和教得好吗?”
苏品品:“严老师长得很帅!”
乔槿想她大概没有听清:“你觉得严清和教得好吗?”
苏品品:“严老师的声音很好听!”
乔槿不死心:“你觉得严清和教得好吗?”
苏品品:“严老师对我们很有耐心!”
乔槿:“……”
苏品品:“这些还不够证明他教得很好吗?”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她男人的迷妹,算不算情敌?
方凝在一旁玩了一节课的手机,一直在跟某人聊微信,终于等到了下课,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乔槿发现一直坐着,一节课的时间还有点受不住。
苏品品用手撑着脑袋看她:“原来严老师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就是乔槿姐,我们群里谈论我都不能参与……你能懂那种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能说出口的感觉吗?!”
说着说着上课铃声就响了,严清和准时走上了讲台。
严老师的课本来是应该要捧场的,奈何乔槿认真听了上一节课,激情差不多都消耗殆尽。况且音乐好歹跟文学挂着钩,物理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学科,她真的只能当作听讲座一样,不走神都对不起她文科生的身份。
不过上课玩手机是每个大学生的天分,很快乔槿就得心应手忘乎所以。她看着严清和游刃有余地讲着那些引力波之类的宇宙奥秘,欣赏了十几分钟自己的男朋友之后就自我放弃,跟方凝一起打起了单机小游戏。
·
乐极生悲,乔槿刚刚打破方凝的最高记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场外阵亡了。
“倒数第三排穿白衬衫的同学,”她被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严清和的声音带着肃杀之气,苏品品提醒她是在说她呢,“上课不要玩手机。”
这还是乔槿有生以来头一次上课被点名,她把头低得恨不得埋进桌子,前排的学弟用“美女你就算只是来蹭一节课还是不幸地被老师抓到”的眼神很痛心地看了她一眼。
品品抿着嘴偷笑,她估计严老师可能没有发现家属观光团,不然好几个上课不认真的,怎么铁面无私地把自己的女朋友揪了出来杀鸡儆猴。不过这可是严清和第一次上课点了名,算不算一种缘分?乔槿假装没有看见苏品品在班级群里的八卦和学弟学妹们有意无意投来的视线,她这老脸可算是丢尽了。
怎么说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最让老师省心的学生,即使高中时成绩不拔尖,也从来不做让班主任头疼的事情。
方凝跟着幸灾乐祸,他们严老师可真有情趣,乔槿憋红了脸像个纯情小姑娘,不知道一向不苟言笑的严清和老师,知道上课带头不认真的是自己的女朋友,会不会羞愧自己家教不严?
剩下的半节课显得格外漫长,方凝继续腻腻歪歪,乔槿被说了一次之后可再不敢了,大概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没有事情来打发时间,乔槿撑着脑袋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开始斤斤计较。
他是没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啊。
不就是戴了个眼镜换了个发型,没认出来很可恶,认出来当堂点名也很可恶……
反正她就是不太高兴。
下了课她没有离开,苏品品带着方凝去食堂吃饭,她犹豫了一下不想等下被严清和的学生们围观没跟着去,决定留下来大度地给严清和一个求和的机会,发短信让他来找她。
“我在你上课的教室里。”
就等三分钟,要是找不到就算了,乔槿决定自己坐车回去,以后再也不要来看这个讨厌的物理系老师。
耳机里喧闹的情歌还在循环播放,每一句听起来都很甜,乔槿趴在桌子上跟着哼哼唧唧,好像可以高兴一点,算了,勉强给他五分钟。
“怎么来听课了。”
第一首歌刚刚唱到副歌,乔槿假装没有听见不理他。
旁边有人坐下来,然后灼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痒得她不得不抬起头,然后就被一个吻堵住,所有有关于问罪的话也都被堵住说不出口。
严清和好像很热衷于亲吻这件事,每次都能让乔槿晕头转向,从而忘记初衷,接着就任他摆布。
“……嗯……唔……”
乔槿余下不多的理智告诉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想要一本正经地指责他,不仅没有认出她,还在课堂上给她难堪,就算她没有认真听课怎么啦,至少她没有打扰其他同学……
“是不是以前上课就不认真听,所以没有考好?”
好啊,还嫌弃起她来了。
“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学生不好,我数一二三,你放手我也放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严清和笑着把乔槿搂紧:“跟我想象里你大学的样子一模一样。真好。”
乔槿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柔软了下来。
仿佛弥补了已经错过的那些年,和岁月不曾回头的斑驳时光。
·
“我带你去学校附近老板人最好的一家店吃饭。”
和心仪的人在一起之后,喜欢的饭店一个人吃都没了意思,形单影只了二十几年,积攒的落寞慢慢溢出来,从未如此儿女情长。
暗恋的时候,紧巴巴的每一次相遇都可以回味无穷;在一起的时候,泛滥的时间都不能满足每一秒如胶似漆的恨不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老板娘看起来认识严清和的样子,笑眯眯地把菜都端了上来,乔槿一看,还多了一碟荷包蛋。
“严老师,阿姨她把这个拿错了。”乔槿用筷子指着小碟子小声地说道。
“不是拿错,”严清和从容地把勺子递给她,“老板娘当时说,只要我带女朋友来,每吃一次就送给她一个荷包蛋,意在祝我们……早生贵子。”
乔槿喝着茶差点没呛到。
这里面其实有一个缘故。
严清和学生时宿舍里出来聚餐,大家都没有想好去哪一家店,作为宿舍老大他直接就进了人最少的一家店。一般人多的店一定比较好吃,偏偏让最不喜麻烦的严清和选,他们就成了这家店的第一个客户。
因此老板娘也就特别尽心,一桌子东西味美料足,大家都很尽兴。因为老板娘脾气好,东西也好吃,慢慢严清和就变成了常客。
老板是个老实巴交中年男人,从来不会多说几句话,只低着头把那些菜做好,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绝对想不到那一道道精致的佳肴出自这个老男人手里。要不是老板娘能说会道的,不知会不会被闷坏。
来得多了老板娘有时见他一个人也会多问一两句,严清和随口答应着,一来一去,竟也熟了起来。
后来毕业了,老板娘也没见他身边有出现过女孩子。后来店里生意渐好,店面扩张老板娘还怀孕了。
工作之后不住宿舍,有了自己的住处,没有人替他做饭,要是正好的话,偶尔还是会到这里吃。
老板娘临盆那天,正好他路过想要打包外卖,把羊水破了的女人急忙忙地送到医院,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那个老实男人差点没给他跪下来。
尽管他弄得一身狼狈,回到家整个人精疲力尽,但好像被他们的喜悦感染,整个晚上一夜好梦。
“等你有了女朋友,还来这吃饭,阿姨给她做个荷包蛋,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啊!”
那个时候严清和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吃到这份心意了。
一起散步的时候乔槿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我们这样算你追我还是我追你?”
“这很重要吗?”他转过脸问她。
“嗯,比如说我追你,”乔槿伸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一点儿故作矜持的小紧张,“我就会主动牵你的手。”
“这样子我很喜欢,但是不能掌控进度。同理可得,”他借着牢牢握住的手把她圈在了怀里,“如果我追你,”冷不防被将了一军,他的气息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快得多。”
她以为刚刚已经豁出去了,没想豁进来更可观。
气氛刚好,舍不得让它逃跑。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我是说……高中的时候。”乔槿眨着大眼睛温柔地问他。
严清和好像很喜欢牵着手的感觉,一直没有放开。
“那你呢。”
“你把方其琛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这是她唯一患得患失的地方,一旦提起以前,尽管告诫自己不应该小肚鸡肠,却总是忍不住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