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林嘉声家,是我在qq上半开玩笑地跟他说我还没去过你家呢,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干脆地答应了。纯洁的我天真地以为就是在客厅坐坐,吃吃薯片,聊聊天,后来我发现我的脑子只有想这件事的时候是最简单的。我惴惴不安地拨通了林嘉声的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到他家楼下,那是第一次我还不认门,一路上我就像个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连头也不敢抬,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跟进了“闺房”,不知道我那天是不是吃了我妈的精神病药,不然哪来的勇气问林嘉声:“就一张床,你让我坐哪?”他边低着头玩ipad,边礼貌地往床的右边移了移,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我可以和他一起躺在床上。为了缓解连气息都不正常流通的气氛,我打开电视假装兴致勃勃地看着节目,可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个区域或者摆什么角度,甚至连目光的游离都不敢超出以电视机为圆心的50厘米范围。
他语气如以往的平静淡漠,仿佛我和他已经是结了婚好多年的夫妻,不躺在一张床上才显得奇怪:“这节目有那么好看吗?”
“嗯。”我紧盯着电视里的某个人的鼻子,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可这是新闻联播啊。”他不禁觉得好笑。
我才反应过来电视里播放的正是新闻联播,一时语塞。尴尬地放下遥控器,却还嘴硬地说:“我关心国家大事,不可以吗?”
“好吧。”接下来的空气又处于不流通状态,感觉心脏都被压迫得难受。
我转过身,背对着林嘉声,心里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是不是困了?”他歪头看着我。
“嗯。”我闭上眼乱嗯了一声。
“那我陪你一起睡。”他放下ipad,转向和我一样的方向,从背后环抱住我的腰紧贴着我的呼吸。
我没有吭声,只是突然感觉林嘉声的此刻的这个怀抱好温暖好踏实,他的呼吸平稳流畅,鼻翼间传来的是一个叫林嘉声的少年特有的暖色暖香,萦绕在我悠长的发丝间,带着明知故问的半寸忧伤。
这些年,我就像个独自在岸边玩水的孩子,没有人叫我回家,没有人告诉我这很危险,更没有人在乎我不小心摔倒的时候疼不疼。
我惊讶的是我竟然对这样逐渐亲密的接触一点都不排斥,甚至不知不觉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时间久了,他托住我的腰一转,我背对着他的姿势立刻换成彼此面对面的心跳加速。我利用长发挡住眉眼,合上眼睛静静听着林嘉声的不急不慢的呼吸声。
就这样,第一次,我和林嘉声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小床上,也自从那天起,我们默认了男女朋友关系,从没有秀过恩爱,他的朋友圈依旧是我看不懂的学术课题研究,而我依旧能和异性厮混至深夜不受管制,但在弘延大学,所有人都知道陆蔻遥的男朋友是林嘉声或者林嘉声的女朋友是陆蔻遥,从没出现过第三者。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林嘉声有了好感,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把对陆禾年的思念转化成了对林嘉声的依赖,甚至我从没想过林嘉声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我。
即便如此,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是爱陆禾年的,对于林嘉声,我们就是一对刚好相爱但并不深爱的情人,而我们恰恰因为这种状态才最适合相伴到老。
我是在大一新生典礼上认识了林嘉声,不,应该说我认识他,但他并不认识我,这样的认识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是和全校新生第一名且全额新生奖学金获得者相对应。对于他的其他一切我都一无所知。
我在国际经贸系,他在中文系,除了公共大课上能相遇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接触机会。也许是老天爷看我这几年活的太辛苦,为我和林嘉声创造了一次机会。我努力回忆第一次和林嘉声交谈的场景,我个子矮小,如果需要四目相对就必须仰视他,而在阳光投射下的林嘉声,连简单的T恤也是好看至极的,更别提被树影斑驳的五官立体而深刻,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冷却也让我不寒而栗。
林嘉声告诉我他第一次看见我就觉得我像天山童姥,脸蛋维持的永远18岁,心早就苍老了几十年。而我不管变成什么样的,他都是爱的。
的确,我被生活磨得圆滑光亮,以前的桀骜不驯让我吃了不少亏,我知道自己对抗不了生活大爆炸的威力,便强逼着自己变得听话温柔,亮年锻炼下来,我终于可以收放自如地控制脸上的各种表情,甚至连说出口的话也会先思考它合不合适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这个人说,如果不合适,即使再忍不住,我也会硬生生地把它咽回去,一开始感觉每次压抑胸腔蔓延而上的酸楚是生不如死的,现在就连疼痛也变得麻木不堪。这种被时光撕扯着不得不成长的成长过程,我现在回首望去,原来每一步都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淋的。
很久很久以后,才断断续续从不同的人口中拼凑出林嘉声家复杂的家庭关系。父亲是国家干部,在林嘉声11岁的时候和他母亲离了婚。他妈妈带着11岁的小嘉声搬到了S城,他爸爸每月给的一笔不菲的生活费给母子俩带来了极大的生活保障。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整天在家也能轻而易举地在S城市中心买下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每次想起这些事,我的心就微微地有些酸,说不上是疼,是类似心爱的车子被弄了一道不小的刮痕的悲伤。因此我们比任何情侣都更珍惜彼此,除了素音和安安,林嘉声是我在S城唯一的依靠,我们有着相似的悲伤,相似的冰冷,就像水和冰,看上去天壤之别,其实本质上一模一样,我们失去不起彼此。
林嘉声,我们能走到今天,祸福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