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在这。”我用力朝他挥手。
人群中小小的身影奋力拨开人流向我奔来,我张开双手作出拥抱的姿势,稳稳地接住他巨大的冲击力。
他咧着小嘴,用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我:“姑姑,今天吃什么呀?”
“安安乖,今天我们回家吃,素音姐姐今天放假在家给我们煮大餐哦。”只有面对安安的时候我才能拿出最娇嗔的语气去哄他。
漆黑的瞳仁顿时放出兴奋的光芒,转而孩子气地笑着:“那我们快回家。”肉嘟嘟的小手拽着我往前走。
“安安,慢点跑,姑姑都跟不上你啦。”我佯装无力道。
安安的幼儿园离公寓很近,所以一口气就跑回了公寓。
打开公寓门,看见一桌子的美食,我就像个孩子一样狂奔到满汉全席上狂吃海喝,安安也完全遗传了我的吃货特性,爬到板凳上死命用小手指拨弄着他够得着的食物往嘴里塞。吃到一半,一双筷子打落了眼看快要塞进我嘴里的酒糟凤爪。我抬头和黎素音的眼睛四目相对,愤怒地看着她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总是有种老天爷不公平地既没给我开窗子又没给我开扇门的感觉。
即使穿着一身围裙,顶着厨师帽,完全没有化妆的痕迹,依然有种居高临下俯视臣民的女王气场,似乎在向我和安安这对没见过世面的穷人家孩子耀武扬威道:“看见了吗,我的卑贱的子民们,这就是我为你们亲手做的满汉全席,你们应该带着感恩和虔诚享受我赐给你们的食物。”
我不满的咂着嘴:“干嘛,我饿了。”身边的安安一样用着无辜的眼神用力点头表示赞同我说的话。
“再饿也要洗手!脏兮兮的别浪费了我的美食,邋遢货。”她挑了挑眉,连生气的样子也像希腊女神雕塑般精致完美。
“好好好,洗就洗呗,安安,来,姑姑带你去洗手。”我拿过安安手中啃了一大半的鸡腿,拽着他的小胳膊就昂头走进了厕所。
“拿肥皂,左搓搓,右搓搓,手交叉,再搓搓,指甲缝,洗一洗,冲冲水,白又净。”我教安安的三字洗手歌总会在洗手间用最大分贝的音量广播出来。
不知怎的,今天心情出奇的好,也许这是我来到S城心情最好的一天,以至于与我后来听到素音告诉我那个消息后那样的痛哭流涕形成星尘宇宙般的强烈对比,把我麻木的心脏狠狠地抽疼了一回。
“你爸刚刚打电话来了,你不在,我就帮你接了。”素音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他总是这样,即使科技再发达,我的手机再高级,他就是固执地只打公寓里的座机,用的也是四合院里的老式电话机。
“他说什么?”我随口问道。
“他说。。。他说叫你下礼拜回去一趟。”声音越来越虚。
“为什么?他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吗?”转眼我就把安安抱到了座位上,两个人又吃得嗨起来了。
“没什么。。。就。。。就是想你了。”语气吞吞吐吐的,感觉让人很别扭。
“快点说,黎素音,这是我们搬进来一年以来第二次你说话说得那么支支吾吾,我记得第一次这样是你大姨妈来还喝了四瓶冰酒的时候。”我忽然放下手中的碗筷,直觉告诉我有事发生了。
“他,他回来了。”她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着。
“谁?”我警觉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脑海里却已经清晰地浮现出那个人的名字和眉眼清俊的脸庞。
“陆禾年。”她压住内心的波澜,装作一脸的平静如水。
刚刚努力抑制住胸腔泛起的那股酸楚像河提崩溃般咆哮着向我涌来,积攒在眼眶中来回打转的泪水悄然落下,连嘴里的饭菜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号啕大哭,假如我现在敢清醒地正视安安的瞳孔一秒,我必定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满目疮痍,哭的像个三四岁孩子的我。
“啪”一耳光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够了,陆蔻遥,给我过来!”素音抓起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拉到镜子前。
“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五年了,那个男人哪点值得你为他这么折磨自己,每次提到他就哭哭哭,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能不能不要这么自轻自贱!”她向后拽着我的头发,让我清楚的看到投射到镜子上那张布满泪痕的苍白面孔,恍如每晚我做梦梦到的少年令我从噩梦中惊醒的那般凄凉模样。
“坏女人,走开!不许你欺负我姑姑!”安安赤着脚飞奔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素音,稚嫩的脸庞早已挂满了泪水,抱着失去支撑瘫软在地上的我痛哭不止。
素音见到安安,火气更甚,用手指指着他,向我大吼:“还有,你看看你带过来的拖油瓶,这个小杂种明明是他做下的孽,凭什么要你照顾他五年,你把他给我带回去,带到他面前你让他好好看清楚被他抛弃的女人在替他养儿子!”她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时时刻刻冲击这我麻木脆弱的大脑,我毫无知觉地直挺挺倒下去,只想在这一刻闭上眼睡一觉,我自欺欺人地想,也许一觉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如当初我和陆禾年同站在在阳光下那般纯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