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搀扶着陆禾年踉踉跄跄地上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道。
回家是不行了,如果让爸爸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会大发雷霆,“离这最近的宾馆。”
一路上,陆禾年都安稳地像个孩子一样,枕着我的大腿熟睡着,我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安静地看看你了。”
扶他进了房间,摘掉领带,脱掉外套,脱掉鞋子,盖上被子,手却停顿了下来,过了六年,少年的眉目不再如当初般清澈,而是清冽深邃,更加英俊疏朗,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忽然,他用力抓住我的手,把我揽入怀中。我淡淡一笑,却在之后几秒目光如利刃能撕碎人心。
“景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走。。。。”
没想到,他最爱的人还是她,为什么?明明在你最需要安慰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是我悉心照顾着你,是我抱着你让你感觉不再孤单,是我,都是我。你心心念念的苏景沐为你生下的儿子也是我养大的,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她?我脑子飞速旋转着,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嘴唇被咬的泛出了血色。
陆禾年昏昏沉沉地寻着吻向了我的嘴,一股温热瞬间袭来,柔软的双唇紧紧地贴着我的嘴唇,半点动弹不得,我的身体渐渐松软下来,沦陷在他的温柔缠绵中,原本的我就像个全副武装的黄金斗士,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唯一的路就是缴械投降。直到再次听见他的呢喃——景沐,我才彻底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像个疯子一样朝着他大喊:“陆禾年,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说着就嚎啕大哭,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微微张开眼睛,想要下床却滚了下来,我攥紧手心冷眼瞧着,他依然努力地爬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脚踝,痛苦地说着:“遥遥,求。。。求你,帮我。。。去找景沐好不好,我真的很。。。。爱她啊。。。。。。”
我顿时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笑到哽咽发不出声音,到头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陆蔻遥,你真可怜!
我蹲下身,抚摸着他的脸,“好,我答应你。”
得到认真许诺的他再也支撑不住,沉然睡去,我重新把他搬回床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是我。”
电话里的声音清脆动听:“怎么了?”“他喝多了,还发高烧,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来看看他吧。”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我接着说:“他需要你。”
终于,电话里传来一个简短有力的“好”字,我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其实。你们都放不下对方,不是吗?”说完就立马挂断了电话。
因为打心眼里我就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害怕知道这个答案后,我再也没有去靠近陆禾年的勇气和理由。
等我算着苏景沐应该快到的时候才离开了房间,一个人全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惊讶自己居然没有想哭的冲动,原来最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了。
手机铃声重新把我拉回现实,我没看来电姓名就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
“还好吗?”低沉温厚的男声让我身体一颤,随即冷笑道:“好的很,不用你操心。”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听到他烦躁的口气,心里被陆禾年激起的不甘和痛苦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情绪化地把这么久以来积聚的怨念全部爆发出来:“林嘉声,我受够了!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关心吧,一年了,你主动给我打过几个电话,你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别说是情人节,就算是我的生日,你也没有过任何表示,那些女生写给你的情书你有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一次吗?每次吵架,都像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你永远不会站起来反驳我一句,哪怕一句哄人话你都不会说。你去问问看,有哪对情侣像我们这样的,还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说着就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只剩下彻底的喊叫和大哭。
电话那边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寂静地没有一点声响,哭到后来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眼泪还一直在流,我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但是肯定很久很久,因为我挂掉电话之后手机是滚烫的。
电话边先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不在乎这些。”
我自嘲地笑了笑,“林嘉声,你太高看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与众不同,我就是个普通人,我也有虚荣心,我想看到身边人的羡慕,就算是妒嫉我也开心,但绝不要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
“我从来没后悔和你在一起。”语气复杂难懂。
我激动的情绪慢慢被这句话安抚下来,至少,他还是在乎我的,不是吗?我现在最需要的只是只言片语的安慰,而你给过我了,我就不该闹下去了,是吗?
“你在外面?”
“嗯。”我丝毫不怀疑林嘉声的洞察力。
“这么晚了,乘公交车回家,别打的,晚上出租车不安全。”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知道了,你也注意休息,别熬得太晚。”
几句软语温存后就挂了电话,林嘉声的体贴都是在细微小节的地方,所以在别人看来他对我从来都是漠不关心,可只有我知道正是这些细枝末节最暖我心。陆禾年是我的深爱,而林嘉声是足以让我托付终生的人,我以为这些我一辈子都分得清。
第二天睡的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见有人在敲门,我只是瘪瘪嘴换个姿势继续睡,后来敲门声一直有条不紊地响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匆忙,很有规律,礼貌得让我不好意思不给他开门。
尽管受不了良心谴责还是去开了门,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谁啊?”
惺忪的睡眼,一头凌乱的头发,海绵宝宝的睡衣,正迎上一个衣着干净整齐,精神饱满的少年,一道门瞬间成了两个世界的隔板,彼时的我却不管不顾地失声叫出了“林嘉声!”,他怎么来了,而且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这些问题一个个抛出却一个个石沉大海,“你怎么来了。。。”“来看你。”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顺势牵过我的手走进了客厅,好像我只是他路过的风景,不是他的目的地。我是非常愿意相信他送给我的这个惊喜的,如果我能自动忽略他看见我第一眼时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和一丝失望的话。
我不知道林嘉声是以多么亲昵的姿势搂着我进客厅的,但从陆禾年对他进门到现在不阴不阳的态度来看,一定看上去非常恩爱登对,我对于陆禾年就像是多年的玩具突然被人抢走了,人总是这样,即使是玩腻的玩具,有人抢总是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由于林嘉声的突然造访,所有人又重新汇集在客厅,对我这个从天而降的男朋友充满了好奇。
“遥遥,他是。。。”爸爸先开了口。
“他叫林嘉声,是我大学同学。”我对着爸爸说话,目光却时不时瞥向陆禾年,又接下去,“我男朋友。”
“嘉声,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还有我哥哥,陆禾年。”介绍到陆禾年,我略停顿了一下。
“伯父伯母好,禾年哥,你好。”林嘉声微笑着打招呼,直到停在了一个身影面前,“这位小姐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叫纪凉言,是我哥在国外一起留学的学妹,暂时住在我家。你说巧不巧?她回国会在我们学校继续读书。”
“你好。”林嘉声绅士地伸出手。
纪凉言开朗一笑,亲切地握着他的手,“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请多多关照。”
林嘉声挑了挑眉,松开了手。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着我家遥遥的手?”此刻只有母亲一个人在状况之外,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妈,他是遥遥的男朋友,以后会和遥遥一起照顾你陪你玩。”一听完我的解释,眼中的敌意迅速溶解成一汪温柔,像只温和的小绵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随后轻轻伏在我耳边,悄悄地对我说:“眼光不错,比你爸当年还帅。”就像一个少女一样表达着委婉的羞涩。
我笑着看向他,心里说不出的甜蜜自豪,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
“伯父伯母,非常抱歉,这次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不如今晚我请大家出去吃饭。”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谦恭而不卑微。爸爸点点头,赞许地看着他。
林嘉声熟门熟路地带我们去了一家环境和服务都比较适合家庭聚餐的温馨餐厅,在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因为他永远都是那么细心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