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冽连绵的山风自昨日进入玉衡山脉地界开始便仿佛不断呼号在莫明的耳边,尽管天行舟隔绝了寒冷与嘈杂,但是莫明依旧觉得冷,从脚底冷上头顶。
下山前,仲烨师叔清楚明白的与他讲了竭灵丹的后遗症:一颗伤元气,两颗断仙缘,三颗送性命。即便“富得流油”的烨师叔也只给了他两颗以防万一,不成想这“万一”竟然真发生了——平静了近百年的珊瑚海竟然出现了筑元期的妖族,似乎还不是一般的妖族,他手段净出,也被废掉了半条命,还亏了天台山的前辈搭救。莫明也不成想自己原来这般在乎三个师弟、师妹,危急关头只想着怎么脱离险境,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修行的机会。自进入天行宗修行,在天才辈出的摇光内,他也是最为顶尖的几人之一。如今,待得四人都回到摇光,其他三人均无大恙,唯有自己……就是自己回山几日里几乎日日呆在屋内,或多或少也瞧见了幸灾乐祸的眼光,即使自己也并不后悔服用竭灵丹,即使也没有谁敢在耳边冷嘲热讽,也忍不住浑身发冷。
天行七峰貌合神离,尽管玉衡一脉医药之术名动归元,只是见死不救正是玉衡山上的门训,尤其摇光和玉衡关系不合已久,只怕破军首座也没什么把握能让玉衡山上的那些老顽固们松口。看向舟首傲然而立的首座,看不见表情,莫明微微一叹,不再继续往下想。
“你不必担忧,摇光必不会再让此类事再发生。本座就算闹到接天峰,也会让玉衡救人。”
午后的伯约山,柏岳主峰参天巨木影影绰绰,山腹间隐约可见几排低矮的屋子,再往近了看,似乎有两个人影,正是伯东和马延。
“为师知你们四人自俗世就交好,难得入了天行宗的山门,更是相互扶持、形影不离。这次破军首座亲自带人去的玉衡,你大可宽心。”
“弟子听说……弟子听说……弟子此次下山,听人说宗门七峰之间大多并不和睦,在摩云岭上,更听得松门院的人说咱们摇光五百年前有个天资绝艳的弟子,两百年凝丹,三百年结婴,因中了仇家埋伏,落下祸根大伤本基,求到玉衡山门口,玉衡峰的人竟然闭门不见,说是自首座到掌峰一干二三代弟子全都闭关,派了个凝丹弟子假模假样来忙前忙后,生生拖得那个前辈回天无力。弟子也知咱们摇光素来和玉衡不合,却从未想过这样几乎与仇家无异的行径!今日的莫名师兄不正像两百年的那位前辈!”
“不会的,”伯东略微抬头,看向林中正飞起的一只鸟:“现在的摇光也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个摇光,现在的破军首座也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个破军首座。何况你以为你叔胜师叔天行第一人的名号只是在摇光上喊喊?玉衡真敢如两百年前一样,你叔胜师叔少不得打上玉衡峰,逼得惩戒院不得不现身,届时惊动了洞破宫,呵呵!”马延看着此时冷笑的师傅,平时的慈善里夹杂着一丝乖戾,心里竟有不觉涌上来的一股惊惧,欲问这惩戒院和洞破宫又是何地,迟疑了下,还是不敢。
“大不了,叔胜往空崖坐个三五年,洞破宫的人可不舍得叔胜在空崖上虚耗光阴。更何况眼下玉山派风头正盛不甘下座,丛妖海又迷雾重重风起云涌,叔胜可是顶好的一把剑……”伯东惊觉到自己越说越离谱,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马延,恢复了面容,缓了缓道:“总之,你没必要担心莫明。你只需要担心你自个儿,管好自己,不能老拖别人后腿,不能老指望着别人,自己努力修行。起码到了筑元期,你才不会在门中处处因境界低下受掣肘。”伯东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严厉了,又叹道:“你毕竟是摇光的弟子,亦是我的亲传弟子,为师不会让人对你的修为说三道四,可是莫说莫明三个,其他与你一道入山门的普通弟子中都有修为远胜于你的,许多时候你不去看不去想,它始终还是在那儿的。”
说罢,也不管马延,径直走了。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马延。
翌日清晨,睡眼惺忪的马延还未来得及擦去嘴角残留的口水,便听得有人在外面高喊:“马师弟!马师弟!”
“来了!来了!”
马延骨碌一滚,匆忙起来,打开门见是一名穿着黑色执事衣服略微有些眼熟的弟子,此刻他见得马延出门来,立即道:“马师弟!奉掌峰大人命,请马师兄去一趟执事堂。”说罢,不待马延有所准备,转身即走。
师傅叫我去执事堂干什么?有什么事传个口音不就得了?马延回头看了下山腰的茅草屋,嘀咕了一两句,压下满心的疑惑,随着执事弟子赶去执事堂。
带到执事堂后,那名执事弟子朝马延微一拱手,也不多话,直入内堂进去。这时,原本在外堂大厅的一名着白色执事服的老者看见马延,微微一笑,朝马延走来:“马师侄!”
马延赶忙躬身:“李师叔!”
来人正是伯约执事殿的几名执事长老之一——李恒。马延向来喜欢往季连山那边跑,知道季连山的师门长辈和弟子甚至比知道伯约山的还要多,这仅仅见过几次面的李恒长老,还是因为刚入山门时伯东的介绍——他是伯东的唯一一位同门师弟,同时也是仅有的一位伯约山上待马延比较和善的师门长辈了。因为马延平日里几乎可以用“不学无术”来形容了,空有一身好资质和一位好师傅,不求上进,几位山中长辈早就看不惯马延这种在修行上的浑浑噩噩了,谁知伯东对马延偏袒异常,对向他“告状”的人从来都是一句“延儿年纪尚小,心性培养尤为重要,如今随性而为,日后修行方能一马平川”了事。对于这种明显的包庇纵容,伯约山的众人也毫无办法,既没法对掌峰吹胡子瞪眼睛,是以对着马延从来不会有好颜色。好在马延一般大多数时候都往季连山几峰找林晴柠几个俗世就交好的朋友,剩下时间也是呆在自己的兰苍山了,也是本身对这个不大敏感,得以没心没肺的安宁享受了近十年的生活。
李恒此时温和的对马延道:“延师侄,你可知掌峰师兄命你下山驻守一期小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