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给凡人界驻守修士的天行舟,远胜于摇光上各峰之间那种普通的天行舟。速度只怕要快过御使普通飞行法宝,从隐蔽性上来讲,身在舟中都几乎感觉不到灵力波动——尽管入灵期的修行者感知灵力波动的水平确实乏善可陈,但已经足以说明这特制天行舟的珍贵了。
三天时间,持国子就带着马延赶到了当时遇到密纹上人的荒林。不出所料,密纹上人已然不见,即使持国子带着专门探查鬼修魂力的魂盘也遍寻不得——这就体现出天行宗作为归元第一修行门派的底蕴了。
鬼修,绝大部分是普通人或者修行者肉身死后,魂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消散,意念仍然存在,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修行的道路的修行者统称。若是普通人死后修炼鬼道一途,基本上只能任人鱼肉。而修行者若是走上鬼修之路,基本上生前必须至少结婴的修为,肉身可重塑,神魂亦不惧水火,在真正身死道消的情况下,元婴断了生机已无法夺舍才做出的无奈之举。是故生前若是修行者的鬼修大多能几乎毫无瓶颈的到达结婴境界,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若是鬼修能安静的与其他修行者一样借助天地灵气修行,自然能与几千年前的归元一般,条条门道可成仙,各个教派之间都能相安无事。自从几千年前有个鬼修无意之中发现生食人、妖等生灵魂魄可大幅度减少回复到生前修为的时间和加快修行速度之后,归元人、畜等生灵数量几十年间锐减两成。甚至,都有生食修行者魂魄的事情发生——毕竟修行者的魂魄更为凝实,修为越高,越有利,几乎与天才地宝媲美。
在发现此等捷径之前,鬼道一门不过是归元上众多教派中最为弱小的一派,毕竟鬼修开始修行之前需要凝聚魂力塑魂体代替肉身,在此基础上才能吸取天地灵气进行修行。经过各大门派一开始对鬼修残忍修行法门的纵容,使得鬼修几乎一度敢公然叫板道门,逼得当时道门大肆肃清公然食魂的鬼修,这才稍稍遏制了其发展势头。
待到后来,连某些高门大派之中,少数卡在修炼瓶颈多年、阳寿即尽的修行者悄悄的铤而走险改修鬼道,成功之后暗地里大肆抓捕无甚背景的散修,吸食魂魄,甚至还有向本门弟子下手的,这才激起了道门、魔教、佛门、妖族等各个修行教派的联合扑杀。
到了千年前,基本上鬼修一道已经灭绝,几乎所有鬼道修行法门都被各个教派联手毁去,偶有零星的鬼修冒出根本激不出什么浪花,扑腾几下就不见踪迹了。
当时大多数门派探查鬼修存在的手段无非是借鬼修阴气浓重的特点而制成的阴幡,容易被一些手段擅长掩盖阴气的鬼修欺骗不说,还容易混淆同样阴气重的普通修行者。而魂盘则远高明于阴幡,直接探寻魂力辨别,几乎从不错判。自然,魂盘之珍贵也非寻常修行者所能拥有,炼制法门之难,材料之稀少,唯有高门大派才有,且普遍数量不多,如持国子一般的凡人界驻守者都拥有的,不过三五家而已。
鬼修之邪恶,之稀少,注定对发现并且抓获的修行者而言又是机缘,又是危险。对于持国子的意义更是不言而喻。
持国子耐心的在方圆五十里范围搜寻几遍,依然无果。两人再去寻到马延曾言道的付云村,却不禁大吃一惊。
付云村宛若空置了几十上百年的凡人聚居地一样——房屋看起来像被时间长久侵蚀坍塌,蛛网、灰尘遍地,不见一人一畜。
马延走进云钢的草屋,熟悉的锅碗瓢盆也是锈迹斑斑、残缺破败。
“这倒奇怪了!”持国子随后走进来,“以鬼修的手段,大多是夜晚放出鬼雾吸附生魂到魂器中生食,而肉身不损,看起来如熟睡了一般。鬼修过境,草木皆眠,便是这个意思。怎么如今看这村庄不像是发生过什么?”
马延也有些不解,然而更多的是对印象中那个透着些许羞涩的小男孩云七的生死不知的担忧,还有其乐融融的云钢一家。即使修行者普遍视凡人如蝼蚁草芥,只是相处不过一两天,马延就觉得热情的云七几人比起摇光上只会对他冷嘲热讽的师兄弟要和善的多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马延低叹一声。
“师弟缘何叹气,”持国子似乎是明白了马延心中所想,“修行者最重心性,师弟怎为了几个凡人伤神!”
马延低头称诺,不再言语。
“此事确实诡异非常。师兄也理不出头绪,看来只能求助师门了。马师弟,师兄先去镇守在此地郡都的分驻点,等师门安排再作打算,这几日再在此地盘桓探查一番,师弟可带着雷宁先行返回落叶都,鬼修一事,师弟且先放下。”
马延略一沉吟,便应了持国子所说。
“如此,便有劳师兄了。”
雷宁在凡人界跟了持国子百年,对于持国子的命令向来说一不二。即刻就随着马延启程。
归程似乎平静无波,只是第二日黄昏就突生大变。
快如一线的天行舟眨眼间就被一股邪风吹翻,马延尚不清楚何事,听到雷宁疾喝道:“马师兄小心!”
马延连忙抓出一把符箓——自上回连爆了断玉塔和暖阳如意之后,以马延的丰厚身家也觉得肉痛不已,尤其是断玉塔是他手中唯一一件玄品法宝,暖阳如意是他用的最顺手的法器之一,更不敢一遇到事就拿出法器法宝自爆了,可是他修为低下,法术又不精,所以只能打起符箓的主意了。马延再一次感叹到下山之后修为低下连被嘲笑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时不时的命悬一线。
马延借着大把符箓总算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定睛关注起当前的战局。只见眼前雷宁足踩一块太极石磨,中间太极鱼急速旋转;手持一柄巴掌大玉镜,玉镜通体墨黑,镜柄雕刻着一只凤凰,沿着玉镜背面向上延伸,镜顶半个凤首越镜而出,三根乌黑的凤翎竟闪现出夺目的光泽。镜面射出一道黄色的光芒,正打进前边一团墨绿色的雾气之中。
片刻,雾气剧烈的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砰”地一声,雾气化为一个老者模样,随之而来的是雷宁颓然的倾倒在石磨上,玉镜失去雷宁法力支持,“叮”的一声落到石磨上。那雾气复又散开变淡成浅绿色,笼向毫无还手之力的雷宁。雷宁双眼顿时失去色彩,全身上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不留痕迹,神魂都不见挣扎。
老者正是密纹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