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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临近毕业季的时候,每个人的去留几乎都尘埃落定。林伊顺利考上国际商务英语方向的研究生,还要在校园里待三年。夏志远波澜不惊,平稳的进入五年级,接下来就是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一年。李若平的母校热烈欢迎她这样的名校毕业生回去当老师。吴东阳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妥,毕业答辩一结束,直接就去美国。余晓晴还在摇摆不定,因为吴东阳要出国,她到底是留在北京还是回省城工作似乎已经没有多大区别。

因为王琦回天津去实习了,只是学校有事的时候回来一趟,她的床铺基本都空着,所以只要她不在,余晓晴就住在林伊她们宿舍。这天一大早,余晓晴就在宿舍里忙进忙出折腾个不停。她和吴东阳已经谈了三年恋爱,双方父母都知道这个事情,不过今天是吴东阳的父母第一次请她到家里吃饭见面。

林伊最近比较轻松,考研和专业八级的考试圆满结束后,就整天待在宿舍帮一位已经毕业的师兄翻译些资料挣零花钱。那个师兄毕业后留在北京一家比较权威的翻译公司,经常帮林伊他们这些师弟师妹揽些活,他们最后交稿的时候师兄都亲自把关过目。林伊看着余晓晴在宿舍里忙得上窜下跳,花了几个小时才选定了衣服鞋子,最后还是吴东阳催着才出了门,不禁暗暗摇头,心想任你美丽泼辣的女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照样方寸大乱。

吃过晚饭,李若平照样去上家教课,她教的几个学生快要高考了,所以最近她格外上心。林伊翻了会儿稿子,觉得有些累,正想着搜部电影看看,宿舍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余晓晴一进门就气鼓鼓的把鞋踢到一边,把包砸在床上,林伊还没来得及问她,吴东阳就跟进来了。

余晓晴看着吴东阳,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手指着宿舍门,怒气冲天的说:“你跟着我干嘛?我让你滚蛋你听不懂啊?要用英语说吗?”

吴东阳手足无措,讨好的说:“晓晴,你别生气啊!我妈就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余晓晴冷笑一声:“就你妈有脾气,别人就没脾气?你看看她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阴阳怪气,看着是笑脸迎人,说白了就是慢走不送。你们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你妈认为我高攀你了,今天咱们就散伙。我是外地人怎么了?外地人就比你们北京人缺胳膊少腿了?我告诉你,吴东阳,在我爸妈眼里,我也是他们疼都疼不够的掌上明珠,我凭什么在你们家受这些窝囊气。”余晓晴说着说着,火气更大,伸手把吴东阳往门外推。

林伊看着走廊上已经有人探头探脑的观望,拉着余晓晴把门关上了。门一关上,余晓晴终于绷不住大哭起来。吴东阳拉她,被她甩开,递给她纸巾,被她一把摔到地上。林伊长这么大,从没看见余晓晴这么伤心过,心想吴东阳母亲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余晓晴气成这样。

后来夜深了,吴东阳被林伊劝着回家了,否则他真有可能在这宿舍坐一晚上。吴东阳走了,林伊和李若平才听余晓晴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原来吴东阳母亲的这顿饭,根本就不是什么见面礼,简直就是鸿门宴。他母亲表面上看着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句句直刺人心。尽说些什么外地人在北京立足如何艰难,买套房子要花三代人的积蓄,很多人待上一段时间熬不住只能回老家,有的人为了在北京走捷径扎根,都要找本地人结婚,反正明里暗里就是说余晓晴和自己的儿子不合适。

后来余晓晴才知道,他母亲最初听到余晓晴是外地人,父母只是普通的老师就一直反对他们两人交往。原本以为吴东阳年纪小,这种校园恋情也就是闹着玩,毕业了自然就分手。谁知道她儿子居然如此执着,甚至还提到要放弃出国,她才开始着急,想亲自出面拆散他们,都是吴东阳一直在中间拦着。

这个饭局的真实目的连吴东阳都不知道,他以为母亲已经改变态度准备接纳余晓晴才带她去家里的,谁知最后闹成这样。更可气的是,他母亲在饭桌上一个劲儿的夸自己儿子如何优秀,从小成绩好,很多女生都喜欢他。特别是他们同一个大院里的一个女孩,是吴东阳父亲的领导的女儿,比吴东阳小两岁,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就感情好,双方家庭早就开玩笑将来要当亲家。本来听着这些话,余晓晴就憋着一股火,谁知道吃完饭,那个女孩居然就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母亲事先叮嘱好的。余晓晴实在忍不住就冷着个脸离开了。

余晓晴想着这三年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着吴东阳对自己的好,说着就哭,哭完了又接着说。虽然之前她说了散伙的话,可真到了这一步,心里全是难舍难分。林伊看着她,心想余晓晴若不是真的喜欢吴东阳,凭她的个性,怎么可能在饭桌上忍那么久。

这件事过了以后,吴东阳天天到宿舍盯着余晓晴,赔礼道歉、信誓旦旦、软磨硬泡。其实余晓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全是犹豫不决。直到吴东阳出国,他们俩也没把这个事情撕扯清楚。不过余晓晴决定在吴东阳出国这段时间,还是先回省城工作。她父亲有个学生是省城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所长,在当地很有些名气,他听说余晓晴去年就通过了司法考试,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一直在北京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极力邀请她回去工作。她父母知道吴东阳家的情况,其实很担心她嫁到这样的人家一辈子低人一等,从没有明确表示过同意她继续这段感情。所以宁愿她回到父母身边,找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可靠的人,有个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不求儿女有多大前途,平安快乐最重要。

吴东阳走的那天,她们都去机场了。其实吴东阳为了余晓晴可以不出国的,他父母总不能把他绑到美国。但余晓晴不同意他这么做,毕竟人活在世上,要背负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如果为了谈恋爱彻底背叛父母并且放弃前途,人就太没有责任心,感情的事终究可以放到以后再慢慢解决。余晓晴害怕遇到他父母,一直等他父母走了才露面。吴东阳虽然在母亲的权威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过对于自己和余晓晴这件事态度却是很坚决,一直都是绝不妥协的口气。余晓晴最后没控制住,哭得稀里哗啦,惹得吴东阳一步三回头,就差扔护照登机牌了。最终还是林伊和李若平把余晓晴架回学校去了。

入学的时候盼着毕业,真的毕业了才猛然发现学生时代就要风流云散了。全班同学不管平时关系好的、不好的、感情深的、不深的,见了面拉着就合影留念。林伊宿舍里的四个人更是难舍难分,就连四年来早出晚归只在上课时见面的孙娅也在一起吃了好几次饭。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学时代终究就这么结束了。

两年后,李若平结婚了。对方是她高中时的同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家庭条件不错,结婚时给他们买了一套新房。李若平所在的城市属于三四线,房价也不高,生活比较悠闲,再加上两人工作稳定,同学们也挺羡慕她。

婚礼上的李若平笑靥如花,原本平淡的相貌显得光彩照人。新郎敦厚稳重,人前处处维护着她。余晓晴看着和睦恩爱的小夫妻,再想起自己和吴东阳的重重阻力,禁不住又是暗自叹息。

李若平是宿舍里第一个结婚的同学,连孙娅也带着那个学西班牙语的男朋友从深圳赶到婚礼现场。这是毕业后全宿舍的人第一次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说有笑,回忆起往事又感慨不断。

年底的时候,余晓晴因为要去美国,特意绕道北京来转机,和林伊聚了两天。吴东阳已经去美国两年多了,虽然家境富足,但他还是坚持打工,期间也就没有时间回国。这次是年底,国外要放圣诞假,他也趁此机会回国一趟,所以就提前委托旅行社给余晓晴办了旅游签证,余晓晴过去玩两个星期,正好赶上放假,然后两人一起回国。

吴东阳的父母对这件事依然顽固不化,余晓晴在吴东阳日以继夜的感化下,也渐渐的相信了世界上没有拧得过子女的父母,双方直接打起了持久战。他在美国学的是金融管理,加上之前的法学背景,家里还有不错的社会关系,回国后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余晓晴也不逊色,在事务所工作一年之后已经独立接案子,在所长的建议下,她专攻婚姻及家庭财产方面的案子,干得风声水起。

两人谈到夏志远,余晓晴还是一副不待见的样子。夏志远的学业很顺利,同班同学中因为学分累计垫底和英语考试不合格,大约五分之二的人转入本科已经毕业了。七年级结束时还会有少部分同学转入硕士毕业。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即使被淘汰至少也混到了硕士文凭。夏志远学的是器官移植,他五年级实习的时候被移植中心的主任一眼相中,说他沉稳果敢,有判断力,这种判断力在手术的突发情况下是难能可贵的能力,所以他直接把夏志远收到了门下。

大半年后,林伊也离开了整整生活七年的北京回到省城。几个月前,她和夏志远为了是否留在北京工作这个问题一直犹豫不决。在北京机会多,可优秀的人也非常多,竞争太激烈。后来夏志远接到了省一院移植中心的邀请,希望他毕业后能回到省一院的移植中心工作。省一院是全省最大的三甲医院,医疗教学实力雄厚,移植中心更是全国同类中心排名前十。作为一个博士,毕业后能直接进入这样的医院发展,机会当然非常难得。每年排队要进省一院的硕士博士非常多,不过夏志远这样八年连读的博士很受欢迎,毕竟当初入学门槛要高得多,所以省一院的邀请也无形中帮林伊和夏志远做出了离开北京的决定。

林伊离开的时候,夏志远还有一年的博士课程,光明也渐渐在夏志远面前露出曙光。不过林伊回到省城,最开心的还是余晓晴。她三年前回到省城的时候就在律师事务所附近租下套房子,后来一直坚持没有对外合租,就是盼着林伊回省城,还提前给她准备好了房间。

林伊的工作也是再三考虑才选定的。她学习一直很优秀,参加过很多社会实践,研究生毕业时得到了导师的鼎立推荐。她比较了省城的几份工作,又充分征求了父母的意见,最终放弃了待遇比较优厚的企业,选择了到师范大学外语学院工作。大学老师的收入可能不是很诱人,但工作稳定,压力不大,据说休息时间老师们会从翻译公司相互介绍一些活干,是否愿意牺牲休息时间增加收入就完全取决于自己,比较自由。

林伊回省城的时候正好是暑假,余晓晴看她没事干,不知从哪搞来一堆法律文案让她翻译,按字数付费。林伊几乎没接触过法律方面的知识,搞得天天窝在家里翻着字典埋头苦干。这天恰好周末,林伊照旧对着电脑苦干,余晓晴自告奋勇下厨服务。余晓晴的饭还没吃上,林伊接到夏志远的电话,想让她去原溪一趟,他母亲生病住进了原溪市一院的肾内科,他担心夏志欢年纪小照顾不过来。

林伊已经接近七年没有见过夏志欢了,她今年高中毕业,考上了CD一所大学的财会专业,记忆中那个单薄瘦小的女孩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夏志远的母亲听说是儿子的同学来看自己,除了谢谢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们向主管医生详细了解了病情,原来夏妈妈患慢性肾炎已经多年,这个病本身就无法根治,需要小心的进行保养以延缓病情的发展以及并发症的出现。但她这么多年,为了供孩子上学,也顾不上身体,病情自然也就慢慢恶化了。医生说夏妈妈目前还有一部分残余的肾功能,但接下来可能要开始接受腹膜透析或者血液透析来维持,从长远看,最好是能够接受肾移植才有可能彻底治愈。

林伊看着她们母女孤立无援,再想想夏志远这些年的辛苦,自然是触景生情。她哭着给夏志远打电话,夏志远毕竟是男人,在电话里没有表现得很悲观,还反过来安慰她,说自己早就预料到母亲的病会发展到这一步,将来有机会说不定是自己亲手为母亲做这个移植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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