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屋子里一片安静!
静得连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得清楚。
胡玉儿呆立当场,一脸复杂的表情;吴二张着大嘴,神情看上去有些呆滞。至于我……我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个滋味。若没有早先那档子事,我想我一定会为高俅竖起我的大拇指,为他的勇敢,为他的痴情。
只是现在……我突然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和以后该如何面对高俅。
也就在这一刻,我决定把之前的那些全都忘掉,反正胡玉儿也不知道我是真醉还是装醉,我就当自己曾经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梦醒之后,人依旧,生活依旧。
“那个啥”,吴二率先败下阵来,用手抠了抠脑袋,吴二干笑道,“外面下老大的雪,我出去转转,看这太阳啥时候能出来,那个……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说着,吴二好似屁股中了一箭的兔子,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胡玉儿看着高俅,良久之后,胡玉儿突然厉声道:“出去!”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高俅呆了呆,然后脖子又是一梗道:“我凭什么出去,这屋许你来,就不许我呆?再说了,我本就住在这个屋子里,我在自己屋里……”
胡玉儿深呼一口气,像是吐出了心中所有的愤怒,然后胡玉儿很平静地向高俅道:“我现在要和先生谈点事情,这事情你不能听。”
胡玉儿的平静却把高俅吓了一大跳,就见高俅急忙道:“胡姐姐你可别吓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胡言乱语,你要有什么气,冲我撒便是,可千万别窝在心里,这要憋坏了身子,我高俅罪莫大焉,万死也难辞其咎……”
“滚!”胡玉儿似乎再也忍无可忍。
高俅却像是舒了口气,呵呵一笑道:“就是嘛,这才是胡姐姐的格调,有个性,我喜欢!”
高俅嘴里说着,脚下却一点也不慢,等到胡玉儿怒极,从地上拾起一个馒头朝门口打去的时候,那门口哪里还有高俅的踪影。
“这泼皮,就他娘的欠揍!”
没有打着高俅,胡玉儿积恨难消,嘴里忿忿道。
“那个……不知胡大姐找我有何事情?”屋里就剩下我和胡玉儿两个人,我的心不觉有些忐忑起来。
“没事就不能来了么?”胡玉儿白了我一眼,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
其实胡玉儿的表现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我心里有鬼,那些寻常的一些表现,在我眼睛里就有了别样的意味。
“不是,不是”,我慌乱道,“我只是觉得吧,高俅对胡大姐那么好,那样的一种情意……胡大姐不该对他那样。”
“别总提那泼皮好不好。”胡玉儿烦躁道,“他喜欢我我就非嫁给他,我要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就一定得娶我为妻?”
话音刚落,胡玉儿就一下子愣住了,就好像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呵呵。”我干笑两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胡玉儿脸色一红,“我那只是个比方,先生可别在意。”
想都没想,我张嘴就来,“不在意,不在意,胡大姐说啥就是啥。”
话一出口,我便听出自己这话里的毛病,想收回已经是来不及了——“妈的,我今天怎么老出错?”我暗恨。
胡玉儿自然也听出来了,那脸色于是更加娇艳。
“先生说笑了,妾身哪有那个福气。”胡玉儿说道。
我当然不能再跟着胡玉儿的话说,今天一次又一次的出错,要再错下去,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收拾。
随意道:“笑一笑百年少,多听一些笑话,多讲一些笑话,这其实也是一种养生之道。”
胡玉儿淡淡的点了点头,羞红的脸也在这一刻恢复如常,虽然掩饰得很好,可眼中的那抹失望,依然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出来。
“本来我是想明日再来的,只是生意场上变化万千,一夜之间,谁也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事,所以回去之后,我便将租用沈大哥府邸的契书拟定出来带来让先生过目。先生若无异议,明日一早,我们便上沈府将这契书签了——契书我已经带来了,还请先生看过。”
说着,胡玉儿从怀里掏出两份折叠好的契书,递了过来。
接过胡玉儿递来的契书,打开仔细看了一遍,见和沈立说的那些条款全在上面,说了声“我没意见”,便将那两份契书还给了胡玉儿。
胡玉儿正要收起,想了想,我已将一成份子给了柳青,柳青现在也算是酒楼的东家之一,好歹也要让她看过才行。便走到门口,喊来一个丫头,让这丫头去叫柳青到办公室来一趟。
柳青很快过来,我把两份契书让柳青看过,柳青也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看过契书之后,柳青正要走,我让她留了下来。
留下柳青,自然是有事相商。
关上房门,我们三人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我先把今日一早在那间客栈里,牛掌柜说那些话的前后对两人讲了一遍,然后问柳青,“这事你怎么看?”
柳青道:“牛掌柜做的是客栈生意,我们做的是酒楼生意,两家并没有直接的厉害冲突,牛掌柜说的这番话,显然不是代表他一个人,这其中必有其它的缘故在里面。只是这缘故我也弄不清楚,这几个月我一直忙于酒楼的生意,即便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那些商家掌柜,我也有很长时间没和他们联系过,外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不怎么了解,这事怕还得问胡姐姐。”
胡玉儿想了想道:“关于我们酒楼的传闻,外面倒是不少,好的坏的都有,真要说来,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
“那就说重点。”我思索道,“关键是,你接触到的那些掌柜和伙计,他们是怎么说的。”
胡玉儿道:“那些东家掌柜几乎人人都在抱怨,说我们酒楼开的工钱开高了,要是他们也开和我们差不多的工钱,他们的生意根本就没法做了;至于那些伙计,倒是人人羡慕,恨自己不是我们这座酒楼的员工,也埋怨自家东家吝啬刻薄。”
听胡玉儿这样一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羡慕嫉妒恨,我那个时代的通病,在这大宋朝同样不能幸免。
不同的是,我那个时代,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全是那些外资和大型国企,以及捧着金饭碗的机关事业单位里的人,根本就没人招惹得起;而在这大宋朝,却被掉了过个,那些羡慕嫉妒恨我的人,我连一个都惹不起,都是东京城里的地头蛇,生意场上跺跺脚就能将我震趴下的人物,我不能不打起我的每一分小心。
扭头看向柳青,我问道:“如果是这个缘故,你有什么办法?”
柳青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把店里员工的薪水降到和他们差不多的水平上,这样我们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问道:“我们若是把薪水降下来,对员工的情绪会不会有影响?”
柳青道:“影响肯定是会有的,不过是轻重而已。对普通员工,尤其是那些小丫头,影响会小一些,那些账房管事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找得到饭吃,若是待遇太低,只怕是留不住。”
我问胡玉儿,“胡大姐你怎么看?”
胡玉儿道:“别的你们就看着办,只是厨房里新请的那几个厨师却要稳妥些,若是他们有什么不满,悄悄把先生教的那些手艺卖了出去,让我们凭空多了些竞争对手,委实有些划不来。”
胡玉儿一说,我这才警觉。倒不是怕那些厨师,毕竟所有的厨师都和酒楼签有契书,契书上都有保密条款,谁要泄露了,很容易查出来。再者,这大宋朝是个商业信用和道德都很高的时代,出卖东家这种事,一旦查实,哪怕你手艺再好,也没人敢雇你,一个人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我担心的是,厨房里人来人往,遇到有心人,很容易记下来,再悄悄传出去,几经实验,让别人学了去,滚滚财源只怕要少上好大一截。炒菜虽然算不得高科技,可能瞒一时是一时,能瞒多久是多久,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放在这里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既然如此,店里的所有人看来一个都不能走,现在的薪水自然也不能降下来,得想个办法才对。
这自然难不倒我,对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小儿科。
正所谓利益共享,只要把他们的利益和我的利益栓在一块儿,谁要敢吃里扒外,就是我不发话,那人也会被其他人给弄死——开玩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敢来他们就敢和谁急!
利益共享这种事在我那个世界不算什么新鲜事,我记得当初我四哥荣仁世家所在的那家工厂就是这样。
不同的是,我四哥所在的那家工厂是国企,我这座酒楼却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