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声,我对进来之后一直不发一言的王进道:“王师傅,给他们留条底裤就可以了。”
“好嘞!”王进应承一声,然后走到这五人面前,大吼一声,“脱!”
王进煞神一般的样子,让这五人浑身一颤,目光齐齐看向了林冲,眼里全是哀求。
“荣掌柜……”林冲咬咬牙,面色难看的冲我抱了抱拳。
“师弟你就不要再掺合了,对付这些泼皮无赖,就得用先生的办法。”不等林冲把话说完,王进大手一挥,“师弟你听我的,准错不了。”
林冲看着王进,那神情好像有些不太认识王进似的。
“如此,林某告辞。”
林冲苦笑着冲我和王进抱了抱拳,随即离去。
“林师傅——”眼见林冲离开,那五人齐声挽留。
“脱!”王进又是一声大喝。
……
五条赤着脚光着上身的汉子抱着脑袋从酒楼里冲出,自然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和无数人的围观,一些泼皮闲汉无赖更是缀着这五人,把声音叫得震天响,完全没想到这五人竟是自家同类。
有了榜样,效果立刻显现了出来,五条光身的汉子跑出酒楼以后,就再也没人前来打搅。
人虽然静了下来,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了。
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恶人,恶人怕狠人,狠人怕不要命的人,这样的道理好像古往今来一直都在适用。
好人虽然很难区分出来,不过恶人却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至于那些狠人和不要命的人,也不全是恶人的专利,譬如王进,譬如王进的那四个兄弟,再譬如梁山的一百单八将……
很显然,被王进和他四个兄弟干掉的那几个家伙,也都是随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人,这点不用怀疑,因为他们已经用他们的命去证明过了。但那个赤发者嘴里的大哥,是不是个不要命的狠人我却不知道,至少到现在,那位带头大哥也没让人看到他狠的一面来。
这也是我现在最为担心的,俗话说,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黑暗的,风暴前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
同样让我担心的是,因为一时之气和林冲产生的嫌隙。
这个时代,真正的英雄好汉都是好面子的,所谓“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是他们这些人说出来的。现在倒好,我把林冲的面子甩了回去,以后还有没得朋友做还是两说之事。
我可是还指望着,在未来某一个关键的时候,林冲伸出他的两把刀来,和他的师兄王进一起,为我阻风挡雨,为我劈荆斩棘。
可现在……哎,这都叫什么事儿!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等待,等待希望,等待绝望!比等待这还要痛苦的是,一番等待却不知道会等待出一个怎样的结果来。
一连又是几天过去,在这几天之中,整个酒楼风平浪静,别说是有人来找茬,就连拌个嘴什么的都没有,连带着东京城里的风言谣传也像是比以往少了很多。
可无论怎样的痛苦,既然人还活着,生活就得继续下去,更何况我还有偌大一个酒楼,一大帮子人也都还指望着靠这酒楼过活。
让胡玉儿打造的炒锅和锅铲已在半月前送了过来,两个学徒也在炒锅和锅铲送来的当天招进了酒楼。两个学徒年岁也不大,十八九岁的年龄,看上倒也憨厚。
外表是可以拿来蒙人的,人的内心又有几个人看得透,所以在面试之后,我立刻让这两人签下了契书,条件当然有些苛刻,什么若无东家许可,不得辞工、不得另投他处等等。
两人说是学徒,可在酒楼里也都干了有五六年的时间,待过的酒楼更有七八家之多,从最初的打杂一直干到墩子,偶尔也在掌勺师傅的指点下上上灶,不过这样的机会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若不是自家亲戚,没有哪个师傅会真心实意地教,做徒弟的要想学到本事,就只能偷师。
一个“偷”字,道尽了做学徒的辛酸和艰难,更何况两人连个师傅都没有。不是两人不想,而是根本没人愿意收。
没有师傅,想要学到本事更是难于登天,甚至想偷连偷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一直到上我这里来,两人仍然是学徒的身份。
好在我并不是要招厨师,两人来的时候,我就只看了看两人的刀工,说实在的,这两人的刀工实在无可挑剔,比我老爹那两把刷子强了太多。
这已经足够了,只是稍微练练就可以了。
所谓练练,就是颠锅。对颠锅我可是深有体会,并且印象深刻。
当初在家“啃老”的时候,老爹对我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很是痛恨,便寻思着让我去学点什么。可在我那个世界,什么都要说钱,连上个公厕嘘嘘一下都要花钱,更别说学点谋生糊口的技能。
我没钱,我老爹倒是有些老窖,伸手向他讨要个十块八块倒没什么问题,可要超过这数,那就像是挖了我荣家的祖坟一样。
问题是,十块八块在我那个世界一点作用都没有,上几十趟厕所就没了,还得选地头,收费高的厕所那趟数还得减半,有等于无。
老爹心疼钱,而我整日都呆在家里又实在碍他的眼,老爹便开始琢磨。
这琢磨来琢磨去,老爹最终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没办法,谁叫他是厨师,谁让他心疼他那几个棺材板钱。
老爹为我量身定做了一个计划,上午练刀工,下午学颠锅。
然而仅仅过了三天,老爹便宣布计划取消,取消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吃够了土豆和萝卜,就连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土豆和萝卜,他已经受够了!
这也怪不得我老爹——一上午切三个小时的土豆和萝卜,那得切多少?
以老爹的性格,倒掉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自产自销。那三天切的土豆和萝卜,一家人可是吃了差不多有半个月,就连我姐夫和妹夫上家里来,也是用土豆和萝卜招待,最后好歹消灭干净。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爹又想起他的计划,然后又再一次实施,只是这一次,原计划中的刀工被老爹理所当然的取消了,就只剩下了颠锅。
我也知道家财万贯不如一技随身这一道理。
说实话,最开始学厨艺的时候,我也是自信满满,并且幻想着将来的某一天能成为一个国家级的大厨子,可一个连刀工都不会的厨子……那还是个厨子吗?
我自然兴趣缺缺。
虽然如此,我还得配合我老爹,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于是乎,每日的早饭和午饭后,我便拖着我家那口锈铁锅,到我家那栋楼的当头,守着那里的一堆河沙。
老爹来的时候,我就拿起锅儿颠两下,老爹一走,我立刻将手里的锅儿一扔,然后坐在沙堆上抽会儿烟,或者看看天空,或者对着周围的景物发发呆。
之后的某一天,因为烟瘾犯了,身上又没钱,恰好有个收破烂的过来,我顺手就将那铁锅卖了,得来的钱买了包烟抽,我的厨艺生涯于是就此结束。
这两个学徒自然不会像我一样。
从进酒楼的那一天起,我给这两学徒的任务就是,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就给我在院子里颠锅,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晚上到厨房里帮一个时辰的厨。
这两人虽然觉得奇怪,却不言语,一声不吭地拿着两口锅儿,到院子里我让人运来的那堆沙前练习去了。
不止这两个学徒觉得奇怪,酒楼里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奇怪的,即便作为股东的胡玉儿也同样如此,好奇那是肯定的,打听自然是免不了的,可我会说么?
本来我是想让这两个学徒练个三五天后就上灶,谁料想因为一连串事故,这事也就被耽搁了下来。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我又无处可去,只能呆在酒楼里,想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便决定把这两学徒拉出来练练。
听说要让他们上灶,俩学徒一脸的惴惴不安。
“好让东家知晓,我二人其实甚少上灶,这数年下来,加在一起也不及两手之数,所以……”
名叫霍甲的年长学徒,小声道,到最后连声音都没有了。
“不妨事。”我摆了摆手,“从今天起,我来教你们。”
“东家……东家莫非也会做菜?”年纪较小的那个叫邓小乙的学徒看样子有些不太相信。
睥了这两学徒一眼,我傲然道:“我要不会做菜,开得起这样一间酒楼么?”
俩学徒讪讪一笑。
也难怪这两人不相信,确实,除了最初调制酸汤之外,我哪里正正经经地做过一回厨师,而到现在,我连调汤这事也丢给了环儿——既然不愿上前台,那就呆在厨房里好了。
“哟,先生亲自下厨,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正说着,正好从外面进来的胡玉儿接口道。
“呵呵,先生知道胡姐姐今天要来,特意下厨,我高俅也跟着胡姐姐沾沾光。”胡玉儿话音刚落,高俅紧接着就从办公室里赶了出来,嘴里呵呵笑道。
瞪着高俅,胡玉儿恨声道:“高二,给老娘滚一边去,别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老娘现在一看你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