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家爷爷?你家爷爷早化作了土,莫不是你还想让我下去陪他不成?闲话少说,先将输与某家的钱交于某家,若是不然,某家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高毬嗤声说道。
李九一脸凄苦,“不是小人想赖账,实在是小人没有如此多的银钱。”
说着,李九起身打开了桌上那只用衣服做成的包裹,将包裹摊在高毬面前,“小人就这些银钱,还望高小哥饶过小人这一回。”
我瞧了瞧,那包裹里只有很少的一些碎银,大多数是铜钱,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二三两银子。
高毬也不多说,伸手先将那些碎银铜钱包起来提在手上,随后一把提住李九的衣领,“走,上你屋里看看去,若是没有也就罢了,你要诓骗与我,定要你好看。”
说完,哪管跪在地上的李九如何赖着不走,一把拖起李九就奔里屋而去。
高毬本来就生得高大,又会一些拳脚,虽说拳脚功夫稀松平常,可至少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那李九虽比高毬矮不了多少,却是因为生性懒惰,疏于锻炼,再加上日嫖夜赌,早被掏空了身子,很快就被高毬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里屋,
没过多久,就听见里屋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其间夹杂着李九的哀号声,呼救声,以及高毬的怒骂声——
“直娘贼,敢欺骗与我,说,这十两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今日若不与你几分颜色,高某便与你同姓!”
“说,余下的银钱何时付我?”
“没有,也行!”
就听高毬冷哼一声,随后就听到“嘶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般。紧接着又响起几声,之后,又听高毬道:“你既是拿不出银钱,就这般光着身与我到庄上走上一遭,从此你我再无亏欠。”
在一屋子惊恐的目光中,李九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捂着下身,被高毬从里屋里踹了出来。
“快走!”高毬嘴里呵斥一声,又是一脚揣在了李九身上。
李九呜呜地哭喊着,身上一身淤青不说,脑袋也肿得像个猪头,鲜血从脑袋上那些裂开的口子里渗了出来,那模样看上去既凄惨,又吓人。
李九抬头在屋子里看了看,看样子是想让屋子里的人中,有人能站出来替他说说好话。只是这个时候的屋子里,众人个个噤若寒蝉,谁还敢为李九站出来。
至于我,我肯定是要继续看下去的,毕竟《水浒传》里的那个高俅和历史上那个真正的高俅还是有区别的。我很想知道这两个高俅到底有多大的区别,而且此刻的这个高毬,他的这番作为,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是做给我看的么……可他为什么要做给我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在里面?”我寻思着,只是我无论怎么想也都想不明白。
门口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呵斥声,“高二,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头看去,就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头戴锦面方帽,内穿一件浅薄绸衫,外罩一件锦面无袖缎袍的男子,男子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厮杂役,曾经到过王家村的那个小厮也在其中。
男子三十余岁模样,留有一络短髭,虽面目平凡,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的威风。从这人的一身打扮、声势和与高俅说话的口气来看,此人应该就是此间庄主柳世权。
“是大郎来了——”
高毬看到来人,嘴里应了一声,随即道,“正要说与大郎知晓,李九这厮在庄子里私设赌局,这也罢了,却还要说些狠话。我这不过是向他讨要些余钱,大郎可不要为他讨情,我若不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只怕他下回还要如此。”
“都在一个庄子里,行事何必这般狠厉。”
柳世权皱了皱眉头,“这李九差你多少银钱,我付与你便是,你且先将他放开来再说。”
高毬道:“大郎定要为李九讨情,我放过他便是,只是这银钱我却是万万不敢收。”
柳世权面色阴沉道:“却是为何?”
高毬道:“我高毬落难之际,蒙大郎收留,白吃白住不说,时常还要向大郎讨要一些用钱。今日我若是拿了大郎的银钱,又怎对得起天地良心,这银钱之事,大郎休要再提。”
说完,高毬一脚将李九踹到一边,嘴里厉喝道:“李九,今日算你运气,有大郎替你讨下了人情,下次你若再对我说些狠话,休怪我对你无情。”
“谢过高小哥,谢过员外!”李九双手捂着下身,匆匆行过礼,返身进了里屋,再也不肯出来。
见李九进去,柳世权也不再理会,而是对高毬道:“高二,你且随我来一下,有些事情我要说与你知晓。”
说完,这柳世权又低声对到过王家村的小厮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高毬不敢怠慢,将自己的那包碎银和李九的那些银钱包在一起,做成一个包袱系在肩上,然后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自始至终,高毬也没有和我招呼一声,像是根本就不认识我一般。
柳世权和高毬走后,那小厮站了出来,冲众人喊道:“本庄严禁聚赌,凡违背者,为首之人驱除出庄,参与之人,一人罚钱五十文,以示惩戒——这规矩早已有之,非今日才定,诸位将钱交与我,便可自行离开。”
满屋子的人直叹“晦气”,却也只得乖乖得交出钱来,无一人可以例外。
因为屋里油灯昏暗的缘故,再加上人数众多,那小厮并没有认出我来,交过钱之后,就任由我离开了。
回到住处,等了近一个小时的样子,高毬才从外面回来,一脸的愤懑之色。
见到我,高毬叹息一声道:“先生,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先生得随我一道走。”
不等我回答,高毬又道:“员外看我不顺眼,要赶我走。赶我走明说便是,何故要编些谎言出来,竟还对我说什么,如今官家大赦天下,我能重返京城,还说什么,他有一亲戚,做的是药材生意,正值用人之际,想让我去帮衬帮衬——这话谁信?指不定他和这亲戚早就串通好了,呆不上些时日,他这亲戚便将我扫地出门,真当我不知道么。”
听到高毬要离开,我大喜。
等了这么久,我等的就是这一天!要是高毬一直呆在这柳家庄,等到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那可是连黄花菜都凉了,那殿帅府里哪里再去找他的位置。
心里虽然欢喜不已,不过在听了高毬的一通牢骚之后,我还是摇了摇头,然后长叹一声,装出一副对高毬很是失望的样子。
我的神情高毬自然注意到了。
高毬道:“先生莫不是不愿意离开?若是,我便再去求求员外,便是我不能留下,也要让先生能够留下来。”
“一切顺其自然,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么?”
做出一副很是高深的样子,我不紧不慢道:“你已离去,我又有何理由留下?那柳员外此举亦非全是恶意,他也是在为你的前程着想,不想让你耽搁在这里。你若有他日,切不可记恨,更不得有报复之心,你可记住了。”
高毬听我这样一说,大喜道:“先生,莫非今日便是我的转运之日?”
我点头道:“也是,也不是,一切须得看你自家的造化。”
“若真如先生所言,我高毬能有他日,今日之事我便再不忌恨,此言天地可鉴。”高毬发誓一般说道。
“那柳员外可是给了你一些东西?”我试探着问道。
在我的记忆里,高毬好像是被人转了几道手,最后才认识了后来的大宋天子宋徽宗,要是不小心,一开始就弄出了些岔子,我岂不是连哭都来不及。
“是送了一些。”
高毬不疑有它,点了点头,“除了路上用作盘缠的银两之外,员外还许了我一封荐书。”
说着高毬就将挂在肩上的包袱解了下来,将包袱打开,摊在我面前,嘴里道:“先生请看,就这些东西。”
我瞟了眼那些碎银和几块亮晃晃的银铤,而后将目光放在了与银两裹在一起的那封推荐信上。指了指那封推荐信,我问高毬,“这封荐书你可曾看过?”
“这倒没有,员外交与我时,只是说,将这荐书交与他家亲戚即可。”
高毬面带疑惑,问我,“先生,莫非这荐书有问题?”
“这要看过才知道。”我说着拿起了那封荐书。
打开之后,我见那荐书上面高毬的名字依然写的是“高毬”,而不是那个最后坐上了殿帅府太尉位置的“高俅”。
这一看,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我发现得早,若是等到高毬将这封荐书递出,一切都悔之晚矣。
“先生,可有不妥之处?”高毬见我神情不对,脸上顿时显出忐忑来。
把手里的荐书递给高毬,“你且看看,看过之后再想想早前我曾与你说过的话。”
高毬接过荐书,看过一遍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皱着眉头在那里想了起来。
突然,高毬神情一变,又再一次看向手里的荐书,嘴里忽地大叫一声——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