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沈卿蔓梳洗穿戴好,还觉得有些冷,又披了件新裁的茜素青色底薄氅,这才轻轻推开了房门。
如今还未到立春的时节,天光得晚,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沈卿蔓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穿过曲折的长廊。
初旭渐升,淡青色的天边透出一抹红光,地面上也闪烁起晨曦的光泽。
而此时她脚下厚实的木板已变成了青砖,这是到了前院了。
阳光不受任何阻碍,直射进来,将她团团围住。
沈卿蔓闭上眼睛,还是可以感觉到那暖暖的光线正抚摸着自己的眼皮。
天气没了冬日里那般的料峭寒冷,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她的心情不由得舒畅了很多。
如同往日一般,沈卿蔓用过早膳后,便张罗着打开门做生意。
然而街上冷冷清清,就连学徒川二也还没到。
她正打算关上门再小憩一会,便有人踏了进来。
抬眼望去,对面的男子身近七尺,一身雅致清逸的苍蓝锦衣,衣袍正中间纹着一行青竹,腰间仅悬了一块典雅精致的紫玉,只堪堪立在那儿,便让这简陋的医馆蓬荜生辉起来。
沈卿蔓又惊又喜,回忆如车水马龙般闪烁在眼前。
在看到那块紫玉的时候,她心里更是不由地生起一丝暖意。
然后她用尽所有力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些:“公子,可是要求医?”
季奕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在下季奕,烦请锦瑟姑娘替我问问脉。”
他的声音恰似玉石相击,清冷悦耳,可语气中的陌生却让沈卿蔓浑身一震,仿佛有人一刀劈开了她的天灵盖,然后往里面浇了一盆冷水,说不出的彻骨的寒冷。
故人相见不相识,换做是谁都很难不伤心的。
沈卿蔓苦笑一声,却还心存侥幸地想着兴许季奕是气她不告而别,故意逗她的。
她状似无意地问起:“公子这紫玉玲珑剔透,我倒是头一次见,容我冒昧问句,这玉佩,公子是从何处打哪儿得来的?”
季奕陡然一愣,还是礼节性的回了话:“无妨,这是我朋友相赠的玉佩,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锦瑟姑娘若是喜欢,自己买一块便是。”
他果真将一切都忘了,这紫玉自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原来如此,季公子在这竹椅上坐下吧,近些日子,可有哪里不适?”
沈卿蔓一面问着,一面伸出两指搭在季奕的脉上。
身为医者,看病救人是她的分内之事,闭上眼,她只将季奕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便全心感受着脉象,不去分心其他。
季奕此行本就不是怀着就诊的目的而来的,一时竟忽略了沈卿蔓的那句问话,只顾着环顾起四周的布局。
他所坐的位置是看病救人之地,位居中心,而两边则是装药材的红褐色大橱。
柜体是由一排排放药用的小抽屉构成的,小抽屉上贴着方形的白纸,巴掌大小,上面是用毛笔书就的小楷,清秀娟丽,却不失洒脱锋锐。
沈卿蔓久久没听到季奕的回复,这脉象也看的差不多了,她这一抬头,正对上季奕探究的眼神。
两个人视线交汇,沈卿蔓赶忙垂下头,生怕季奕看到她脸上的不自然;季奕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对于季奕态度的转变,沈卿蔓并非无所预料。
只是乍然一见,和他过往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的心绪难免不平。
调整好情绪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季奕从她面前挥袖而去。
她做过错过,但她现在要悔过。
而一个想要好好悔过的人,是绝不会刻意干涉对方的生活的。
可沈卿蔓的悔过,未必是为了对方好过,更多的是为了让她自己心里好过。
于是乎,此时的她心中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那就是留下他。
无论以怎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