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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原色世界

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之中/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雨涵坐在班车上,心里一直在反复地念这首诗。人生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都是灰色的了,每一天在办公室里嘈杂声不绝于耳——敲键盘声,打印机声和人们接电话的这些固定背景声。这是一个灰色的世界,灰色的墙,灰色的地毯,甚至每天升起的太阳也是灰色的也是慵懒乏味的。一切都是软绵绵的没有突破的力量,一切又都是硬邦邦的没有可以钻入细微感情的孔,包括每个人的心,都是冷硬的,偶尔会有同事装点一条彩色的围巾,一张人工画出来的脸,这些色彩是那么的没有生命力,那么的虚假。

而在这里,在这片从小长大的土地,雨涵重新看到了一个原色的世界,蓝天,白云,黄土路,绿树和红砖墙,还有那些花红柳绿的孩子们。雨涵感到自己的心慢慢地软化了,好久好久没有感到过自己的心是可以这样软暖的。在一个需要全副武装战斗的城市,心也早被彻底的武装好了,不许哭的同时也忘记了笑。

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我真的把你丢了这么久么?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丢了的你,我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小时候要强的誓言,努力奋斗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早已失去了你,失去了你们两个有着美丽颜色的孩子。”雨涵泪如雨下。

雨涵没有到家属区中央球场下车,她提前了两站,在县城的丁字路口就下车了。她想慢慢走过去,她的心里还没有准备好,她更怕她会失望,也许真是她自以为是,这么远跑来,见不到他呢?那她怎么有勇气再坐那么久的火车,那是多么孤单的旅行啊,一个伴都没有,梦里都不再有人和你面对了。

刚走两步,雨涵听到有人在叫她:“卢雨涵,卢雨涵,是你吗?”

雨涵猛然回过头去,眼睛梭巡了半天,并没有那个在梦里也不会看错的身影啊!

“雨涵,这里,雨涵。”雨涵循着声音望过去,才看见在丁字路口左边拐弯的角落,有一棵大树。大树的阴影下面有一个小吃摊,一个中年女人正站直了向她招手,雨涵含糊地走过了,走近了,女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叫到:“还真是你啊,雨涵,你不认识我了吗?”

雨涵愣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所有能想起来的中学女同学,但是每个人都是模糊的,有人能勉强想起名字,有人从脑子里转过去,却没有名字。毕竟是快二十年了,中学毕业上大学就没有和他们有过交往了,雨涵很惭愧,人家能认出自己来,自己竟这么不讲情义。

女人有点失望了,被雨涵打击了热情。放开抓住雨涵的手,说:“你想不起来我了?”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伸手从身后抓过来自己的长辫子,雨涵看见长辫子一下就想起来了:“你是辫儿啊,杨静!”雨涵想起来了,高三快毕业的时候,她们两个曾经有一段很要好来着,杨静有一根长长的独辫,一直到大腿那么长,也很粗,那时候,雨涵亲热的叫她:“辫儿。”雨涵一直是短发,而且短到夸张,像个淘气的男生。雨涵妈妈不许雨涵在这些事上浪费精力。:“除了学习,少弄那些闲白儿。”妈妈总是这句话,压抑了雨涵青春期全部的枝枝叉叉的爱好。雨涵每次看着杨静洗头发都羡慕的不得了,杨静的头发要用淡淡茉莉香的护发素揉过才能梳通,打完护发素,杨静会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慢慢地晒自己的长发,雨涵每次看杨静晒长发就想起很多很多童话故事,那些公主都是有美丽的长发的。雨涵也想自己能在暖暖的阳光下慢慢地梳长长的黑发啊!

杨静拉着雨涵坐下来,颇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我猜你会回来的,我这两天老是留意这路口,我觉得这两天一定能看到你。”

雨涵吃惊地看了杨静一眼:“你怎么会想着我能回来?”

杨静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雨涵吃惊地样子,迟疑地躲闪开雨涵的眼睛,说:“你不是知道了啊,才回来的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什么?”雨涵更加奇怪了。

“啊?你不知道?那你怎么会突然回来?”杨静有点尴尬了。

“怎么了,是什么事?”

“没什么,没什么,你刚回来,嗯,今天,我儿子放学没安排好,明天吧,明天你还来这里找我,这是我的面摊,我就在这里天天卖热汤馄饨面,你明天来找我,我今天晚上联系联系咱们还在这儿的同学,大家一起聚聚吧。大家都记得你的。”

雨涵迟疑地站起来,她明显地感觉到,杨静希望她能赶紧离开,杨静已经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了,但是她在使劲地忍着,不想说。

雨涵说:“那我先走了,我先去看看,转转,明天我再来找你。”

杨静低了头,只是挥挥手。

雨涵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杨静和自己已经快二十年没见过了,也没联系过了,她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又那么难以启齿呢?她为什么会说我这两天就一定会来?她是因为一直在注意我的到来,所以才一下就认出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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