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冼梦辰自与父亲分别,心中便一片茫然,虽然急于寻找顾月章的下落,可其人行事有如神龙,难见首尾,一时间又哪会那么容易找到?可是天下间除了顾月章,当今武林又有谁能力抗“阿萨辛教”的杀手?一时间千头万绪,不觉间已穿过柳林,来到西湖岸上。
无巧不巧,冼梦辰正寻路绕开西湖,忽然看见岸上躺着一人,大半身子仍旧泡在湖水之中,冼梦辰见那人身上所穿青衫极为眼熟,慌忙上前查看,那人可不正是顾月章!冼梦辰眼见他气若游丝,一把抓过他手腕探查脉象,只觉他脉象若有若无,竟是命悬一线之象!冼梦辰心中一惊,失声叫道:“天!这世间竟有人能将他伤成这样!”
其实冼梦辰这番却是想的错了:顾月章一身修为早已超凡脱俗,除了他自己,世间哪能有人能伤及其身。看官须知,举凡江湖上内力有成的高手都要较常人更需控制情绪,倘若心情起落太大,极易受到内伤,而“剑心决”则尤甚!此术收发由心,可谓是生死起于一念,先前顾月章从冼梦辰处听闻真相,急怒之下虽然勉强压制住了杀心,却已觉生无所恋,从而生出自伤之意,此心一起,剑气登时反噬自身,重创心脉!否则,以其修为,怎会突然呕血?后来,他不告而别,一来是怕失了神智再造杀孽,二来也是当真想要寻个僻静所在运功疗伤。结果就奔至西湖,一头扎进水里,自沉其身,他身在水中,无法呼吸,腹内器官全靠一口真气往来流转才不至衰竭。方入水时受冷水一激,有那么片刻他确实忘却了伤痛,可不过转瞬,情伤之痛重又纷至沓来,神思登时乱成一团!愤怒、不甘、悲痛、辛酸……种种情绪仿佛利剑一般在心中往来反复,每出现一种,便似在心中割了一刀,顾月章心知若再不振作,只怕剑气便要将心脉绞碎,可偏偏又抹不去那些伤痛,无奈之下闭住神识,进入龟息假死之状,剑气没了神意驾驭,这才渐趋平复!顾月章身在水中,又失去意识,本来便要沉身湖底,亏得气海中一点真气强自上提,这才漂上湖面,被风吹到了岸边被冼梦辰发现。
这一番内情冼梦辰岂能知道,眼见顾月章命在顷刻,自己又不通医术,冼梦辰不由顿足长叹道:“赵珂!赵珂!怎偏偏此时你不在!你……”话未说完突然想起,当年两人分别时,她除了送了“南柯散”、“辟毒珠”两样东西,还有一粒“复燃丹”也在身上,说此丹危难之时服用可将性命吊住,平时万不可轻服,倘若万不得已必须服用,则定要在服用七日之内赶到青杏山庄就医,否则七日之后,生机必绝!冼梦辰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丹药,喂入顾月章口中,只见他脸色渐渐红润,可一头乌发却转瞬间变得灰白,仿佛一下老了三十余岁!冼梦辰哪里知道这“复燃丹”乃是将人体潜能以药物激发,使其生机不绝,如此极耗人身精元,正如《吕氏春秋》中所言:“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故而顾月章命虽保住,却过早生出了白发,只怕寿元也大大缩短……
冼梦辰将顾月章扶在怀中,再探脉时,发觉其脉象虽仍弱于常人,却较刚才明显平稳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仍旧昏迷。等了一会儿,猛将顾月章背在身后,踏起“洛神步”飞纵而去!多亏前番得顾月章以内功相助打通经脉,此时虽然负重而行,却仍快逾奔马!冼梦辰一面飞奔,一面暗祷:“赵珂!赵珂!你可定要能医好此人啊!”
这一路,冼梦辰几乎换马不换人,就连吃食也是随路买了在车上解决,也记不得累死了多少良驹,杭州到文登千里之遥,她竟在第五日到了青杏山庄。顾月章此时若是醒转,见自己又回到登州,当真不知能作何想。
文登隶属登州府宁海州,以“文登山”而得名,相传古时候始皇东巡至此,召集本地文人一同登山游玩,故而得名“文登”二字。北宋之时,龙门派祖师丘处机由此地境内昆嵛山出发西游,遇成吉思汗,完成“一言止杀”的历史壮举,故而此地又被视为全真圣地。此地地处胶东半岛东端,与号称“天尽头”的成山卫比邻接壤,虽是一座的滨海小城,却因青杏山庄在此而天下皆闻!
而青杏山庄,则因为庄中那个怪医而名噪当世!
这怪医名叫赵珂,何以称其为怪医?原因有三:其一,世间大夫,大多为男性,而赵珂却是个确确实实的女大夫!看官须知,那个年月,世间女子因“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俗见识所困,能读书认字已是凤毛麟角,赵珂一介女流却精通医道,故而称其为一怪;其二,便是说她医术之高匪夷所思!赵珂出身杏林之家,其父赵飞便是一代神医!如此家传渊源,加之赵珂悟性奇高,弱冠之年,医术便尽得乃父真传,而近些年似乎隐然已有青出于蓝的意味!江湖中有一句话说她是“莲足踩扁鹊,粉拳揍华佗”,足见其医术神妙,当时无匹。——此乃第二怪;这第三怪尤为奇特,说的便是赵珂行医准则,叫做“治病不救人”!是说赵珂平日行医全凭兴趣,只要是没见过的疑难杂症,哪怕病人身无分文,她也会全力施救!而治好之后便再无兴趣,绝不经手重复的病案!假如一人命悬一线,只要患的是她以前治过的病,哪怕黄金万两摆在眼前,她也正眼也不瞧一眼,任其生灭……好在大多奇怪病例还是出自那些钟鸣鼎食之家,赵珂倒也愁不着无诊费可收。否则以她的性情,怎能支撑青杏山庄那般大的基业?她也因此还有一个外号,叫做“菩萨手段,阎王心肠”!
自进了文登境内,冼梦辰便见到不少一脸病容之人从青杏山庄方向悻悻折返,想必是没能引起赵珂兴趣,白跑了一趟。冼梦辰见状不由有些忧心,说来当年两人虽在白云书院做过同窗,却也毕竟有七年多未曾见面,倘若赵珂没有兴趣出手,也不知这份同窗之情能不能压住赵珂的古怪脾气。
冼梦辰带着心事赶到青杏山庄,此前已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方到门口,便听门内一男子温声道:“姑娘虽然脚步拖沓,气息急促,只不过是太过劳累罢了,回去好生休息便是。而与你一同来的那位先生,气息虽然平稳,可是太过虚弱无力,只怕是伤了心脉,可惜可惜,她早年便治过心脉受损之人,所以姑娘只怕是白来了。”冼梦辰闻言一惊,那人身在庄内,隔着一层门板只是听了两人的呼吸脚步便能猜中伤患,青杏山庄中一个下人便有此等本领,可见其非同小可!口中说道:“我与赵大夫曾是同窗好友,不比其他,求您快开门罢!”只听那人笑道:“姑娘说笑了!这些年来的这些病患,有人说是她的亲戚,有人说是她的旧友,甚至还曾有人说是她的恩人!人世间的那点儿关系都用了个遍,唯独你这‘同窗’二字隔的最远。”冼梦辰哪听不出话中的调侃之意,辩解道:“我本来便是她的同窗!我们一起在白云书院同窗三载,这可不是瞎编……赵珂!赵珂!我是梦辰!你快出来!”说到最后,似乎也不屑再跟那人争执,自己大声唤起她的名字来。
如此喊了一阵声音渐哑,忽然一口气岔住,俯下身子咳嗽不已。只听那人声音仍是温文有礼:“青杏山庄外头天天有人叫喊,多的时候百十人一齐发声也没把她叫出来,你又何必白费这个力气?姑娘还是听在下劝告,回去好生休息一番,至于这位先生……自求多福罢!”冼梦辰闻言心中悲苦,说话间已带了哭腔,只听她哽咽道:“她当年送我‘复燃丹’,说倘若将来万不得已服用,必要七日之内来青杏山庄就医!这是她答应过我的,为何如今说话不算!”只听门内那人语含试探道:“‘复燃丹’!你竟知道‘复燃丹’!敢问姑娘可是姓范?”冼梦辰否认道:“不!我姓冼,叫冼梦辰!”言毕,只听那人惊叫一声,随之庄门隆隆而开,只见一白衣秀士疾步走到身前,抱拳道:“不想梦辰姑娘芳驾亲临,在下多有失礼,万望恕罪!”冼梦辰眼见庄门洞开,便似曙光在前,重燃希望,头脑不知为何开始眩晕,踉跄几下,忽然晕倒门前!那白衣秀士见状,慌忙唤来四名庄丁,吩咐取过两支担架,要将二人抬进庄内救治。
此前,冼梦辰担心顾月章仇家太多,倘若此时被人认出,只怕便要遭遇不测,为保万全,只得在他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好将头脸掩住。而此时,那班庄丁将顾、冼二人抬上担架,顺手便将顾月章的斗笠除了去,那白衣秀士一见之下,登时惊地说不出话来,呆了一呆,慌忙吩咐庄丁速将二人抬到庄中,又连忙关上了庄门,往后院方向疾奔而去!
不过片刻,便见一个美貌少女与那白衣文士一同疾步奔至药房之中。那少女生得极美,方一入室,便令人只觉室内一亮!只见她粉泽未施,春容更显明丽;天然韵致,委实难画难描!当真是仙姿佚貌,不可逼视!如静姝、冼梦辰者,皆算世间少有的美人,可与这少女相比,似都欠了三分仙气。若说冼梦辰之纯美好似冬梅,这少女则是赛逾冰雪,仿佛世间最温柔的触碰也会玷污她的圣洁!
这少女便是青杏山庄的现任庄主,“医仙”赵珂。
赵珂方一进屋,便冲到床边,翻了翻顾月章的头发,喃喃道:“只怕都过去了四五天了……”又手搭其脉,凝神片刻,自言自语道:“怪了!他有甚么事情这般想不开?怎都生出自绝之意了!重伤之人最怕失了求生之念,这还真是麻烦了!”那白衣文士听见,急道:“珂儿,你是说他这伤是……”话未说完,赵珂猛一摆手,蹙眉沉思,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忽然仿佛灵光乍现,忽然又颓然坐下,唉声叹气……如此几次三番,似在掂量一件极难取舍之事……忽然,缓缓问道:“正卿,假如我治好这伤却废去他大半的神通,他醒来会不会怪我?”那白衣文士道:“他当年视你如亲妹,怎会轻易怪你!”赵珂轻声道:“这一身修为炼之不易,倘若就这么毁去七成,当真可惜!”那白衣文士急道:“他那么大的本事,剩下一成也足够傲世横飞!珂儿,莫在犹豫了,先救他再说!”赵珂闻言似下定了决心,转身走到药架前,取过梯子爬到最高处,拿出一个黄铜小匣,只见上面厚厚一层积灰,也不知放了多久,那白衣文士见了惊道:“‘难舍难分蛊’!珂儿,你难道……”赵珂叹道:“此伤实在凶险,且他心中隐有自绝之意,针石药物都难奏效,我这也是没办法……”那白衣文士道:“就是要用也要我来……”赵珂苦笑道:“两个大男人连着‘难舍难分’?我想想都嫌肉麻!”那白衣文士还要再说些什么,赵珂摆了摆手,走到床前将铜匣打开,头也不回道:“你先出去吧。”那白衣文士欲言又止,踌躇一番,终于顿足长叹,一甩长袖走出药房……
时光荏苒,冼梦辰醒来之时,已是两日之后。这一番舟车劳顿着实辛苦,几乎令她油尽灯枯,故而之前一晕倒,便一连昏睡两日,此时醒来,只觉肚腹饥饿,想要起身找些吃食,偏偏四肢乏力,只得重又躺下。片刻之后,只听房门吱呀一声,竟是那白衣文士走了进来,只听他轻声问道:“姑娘可醒了?”冼梦辰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那白衣文士坐到床边,先将手中瓷碗放在一旁,将冼梦辰轻轻扶起,重新将碗端起,笑道:“睡了两天了,该饿了吧。”冼梦辰点了点头,欲要伸手接过,却被那白衣文士微笑制止,只见他舀了一勺清粥,喂到冼梦辰嘴边,笑道:“饿了两日,还有力气拿得动么?”冼梦辰一想也是,虽觉两人如此情状太过暧昧,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轻启樱口,由他将汤匙递道唇边。冼梦辰也当真是饿得急了,清粥方一入口便迫不及待咽下,那白衣文士见状微笑。两人这么一喂一吃,不过盏茶时间,一碗清粥堪堪吃完。那白衣文士取过手帕递了过去,冼梦辰接过轻轻擦拭,白衣文士笑问:“没饱吧?”冼梦辰闻言脸上一红,露出羞态,却不答话,那人笑道:“慢慢来,总要让肠胃慢慢醒转,这会儿让你吃痛快了,可容易伤及脏腑。”冼梦辰闻言点头,轻声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白衣文士笑道:“姑娘客气了,在下姓范名逸尘,你唤我正卿便是。”冼梦辰闻言一惊,道:“您是……”范逸尘笑道:“些许虚名,不足挂齿。也不必再提了。”冼梦辰点头道:“小妹见过正卿兄。您也别姑娘前姑娘后的叫得见外,唤我梦辰罢。”范逸尘也不推辞,点头称是。
忽然,冼梦辰似突然想起,道:“对了!顾……呃……与我同来的那位先生现下如何了?”范逸尘闻言,脸上笼上一层忧色,道:“我也不知,珂儿在药房中呆了也有两日了。‘复燃丹’七日为限,今天已是第七日,是吉是凶,今天该见分晓了。”冼梦辰闻言便要下榻,范逸尘一把扶住,问道:“你元气未复,还是再歇一会儿。”冼梦辰摇头道:“我一番辛苦把他送来,总归要瞧个结果。”范逸尘见她脸上焦急神情,心中一动,叹道:“罢了,我扶你过去。”
两人相持而行,从厢房中走出,穿过花园、水榭、廊桥,直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药房。方一进到院落,便觉此处与别处大是不同:青杏山庄高栋飞甍,轩峻壮丽,其华贵奢美不下世间任意公爵府邸,唯独此处一派质朴,雅致天然。两人站在门外,屏息静候,只闻院落里鸟语蝉鸣,却听不见药房中半点动静。
却说顾月章自闭神识,便仿佛陷入沉睡,无知无觉,连幻梦也没做一个,便这么过了不知多久,忽觉一点灵光在脑中活泼起来,意识中虽然仍一片黑暗,却确确实实觉出自己有了知觉,只是仿佛置身在一潭深水之中,无一处不被包围,无一处不被压迫,想要睁开双目,却惊觉身上竟提不起一点气力!顾月章何时遇到此等可怕情境,欲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觉周身那股压迫愈来愈紧,几次三番强提神识却无处着力,心中不由绝望丛生!恰在此时,那一点将自己惊醒的灵光霎时间变得灿烂起来,如同旭日驱雾,将那包裹住自己神识的黑暗渐渐驱散,躯体似也在那光芒之中活泛起来,渐渐可知可觉……那光芒仍不停歇,驱散了黑暗之后仍旧继续提升,初时尚如月光般温润,渐渐地却炽烈地如同太阳!那光芒提至最亮之时一闪而过,顾月章终于神识归位,猛然间睁开双眼!
顾月章身受重伤,久处昏迷,忽睁双目,视野碎成数块,万花筒似地来回打转,头脑一迷,不由重新将双目阖上,只听一温软女声轻轻说道:“先别着急,养一养神,慢慢睁开。”
这一刻感觉甚是奇怪,说话女子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令他觉得远在天际,遥不可及!顾月章搜遍脑海,确信这是第一次听到,却又偏偏生出熟悉之感,仿佛自己与那说话之人已相识一生,却又偏偏想不起她究竟是谁……
忽然,顾月章只觉后颈被人温柔托起,垫上了一个极松软的垫枕让自己倚靠,这才直起身来,缓缓睁开双目,视野再不破碎,先是一阵模糊,又慢慢聚焦,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入眼处,却是一张极美的容颜:那眉、那眼、那唇、那鼻……仿佛是造物灌注了全部情感的雕刻,完美的令人窒息!即使孤高桀骜如顾月章者,见了也不由为之神迷!心中不由暗想:与她也有十多年未曾见面了,重逢之时她竟仍是当年的模样,人说岁月无情,看来也不尽然。
赵珂笑道:“顾少,还认得我么?”顾月章重新闭上双眼,嘴角含笑道:“快离我远些,珂公主光彩照人,都晃的我睁不开眼啦!”赵珂闻言轻笑,伸手在他臂上掐了一把,笑骂:“伤成这样嘴上还不老实!活该老天让你受罪!”顾月章笑道:“老天这是看我想你想的苦,故意给个由头再见到你。”赵珂闻言“呸”了一声,道:“我哪敢让顾少牵肠挂肚,那些女人若是知道还不把我活撕了!”顾月章调笑道:“她们若是将你撕了,我便自刎殉情,好歹投胎时撵上你,下辈子还一起长大!”
原来,顾、赵两家本为上代世交,交情极好。顾月章弱冠之时虽然名满天下,幼时却极为体弱,顾家无奈之下,只得将他寄养在赵家,由神医赵飞代为调理,这才尽去其先天之疾,体质渐渐强壮起来。那时,庄中只顾月章、赵珂两个孩子,两个小儿年纪相仿,便天天耍在一处,天长日久,便如亲生兄妹一般。顾月章在青杏山庄中直呆到十八岁才离庄去往丹青门学艺,又由丹青之术中悟出武学真谛,历经成名、情殇、假死、被困等等诸多事由,一去一回,再次重逢,粗算已有十四年时光!
两人正自顾谈笑,猛听房门被人推开,循声望去,只见冼梦辰与范逸尘两人推门而入,却是两人在门外听见响动,这才进来。范逸尘见状笑道:“人说你‘莲足踩扁鹊,粉拳揍华佗’,我这时方信了,逃虚伤的这般沉重你也医好了。”顾月章闻言一笑,调侃道:“珂公主这名头倒是响亮!只是听起来有些像个泼妇。”赵珂闻言在顾月章肩窝捶了一拳,嗔道:“还不是你小时候拿这话取笑我,后来也不知谁给传到外面,你当我当真稀罕!”冼梦辰在一旁瞧三人情状,不由奇道:“莫非你们是旧识?”范逸尘接口道:“他们俩自小便一起长大,我半路插足,可比不得人家青梅竹马。”顾、赵闻言,一齐冲他“呸”了一声。
顾月章同时见到赵珂、范逸尘两位故人,心中甚是喜悦,一时倒忽略了冼梦辰也在一旁,这时方回过神来,问道:“冼姑娘怎么也在这里?”赵珂嗔道:“若不是人家不辞辛劳把你送到这来,你早不知死在何处了!说来你更该感谢人家,为了吊住你的性命,把‘复燃丹’都用上了,要不然纵然用上……用上那东西,我也救不回来你!要知道,那颗药我可就炼制了一颗!”顾月章闻言望向冼梦辰,沉默一会儿,叹道:“我又欠你一宗,却要我怎么还你?”冼梦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先养好伤势,旁的事以后再说。”言毕,转身走了出去。
赵珂在旁见了心中一奇,问道:“我和梦辰以前是同窗,你们却是怎生认识的?”顾月章道:“我与她也算初识,她助我解了心中一个谜团,所以我欠她一份人情。”赵珂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一阵,不过说些幼年往事,末了赵珂嘱咐顾月章好生休息,便起身走了出去。
待房中一时人空,顾月章静下心来闭目回想,此时再想起张曦晨心中终于再不疼痛,经此一番生死,那段往事当真已如前生幻梦,与己再无干连,这一番情劫至此方为真正解脱!心境之中再无牵绊,只剩一片天宽地广的广袤世界,但见那千山飞度,万里云回。狂鳞苏醒,挣脱缚身枷锁;烈虎奋威,冲破困兽之笼!有分教:龙挣枷锁重入海,天塌地陷才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