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通报,席间议论悉索之声为之一停,众臣子一一立起躬身,掏出最最崇高的敬意,迎接他们至高无上的王者。
“众卿平身,都坐吧。”王伸手虚扶,悦容晏晏,只是那一身玄服未免稍显沉抑,任其如何笑容满面,却也没由来地带了些肃杀意味。
赢尚黑,赢王那一身黑压压的玄服便是赢国的最高规格。黑色,只有王可穿得。
不过钟迩的注意力却全被赢王身旁的那个少年吸引。
果不其然……便是今天早上与钟迩发生冲突的那个少年。
这下钟迩心中生出的“也许只是智障”的一丝幻想终于被打破,而现实令他无比头痛起来。
妈蛋。这下可好了,得罪了国家领导人最受宠的小儿子,他钟迩以后还怎么混啊……
呆望着高贵的十八公子,钟迩一时郁结难当,而那厢四处乱瞄的秦衍古似是终于在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了目标,对着钟迩微挑眉梢,嘴角浮笑,双目间挑衅之色表露无遗。
于是钟迩愈发郁闷起来。
原来拼爹失败是这种感觉……
回想起这十年来那几个不自量力与自己发生冲突,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赔礼道歉的可怜小娃娃,钟迩感觉自己快吐血了。
中二病的自尊心绝不许钟迩就这么服软,然而就这么和国主的儿子斗下去显然更加****……一时间,钟迩心中当真是纠结无比。
而那边将视线放在钟迩身上的秦衍古显然清楚他心里那点纠结的小心思,他望着钟迩一脸便秘的样子,笑容更加放肆地愉悦起来。
“今日众卿前来……”
钟迩心烦意乱地思索着对策,赢王在上面到底讲了什么玩意,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想来左右也不过是些客套话罢了,其内容估计和校长致辞也没什么两样。
“朕心甚悦……”
到时候跟着一起鼓掌就完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搞定秦衍古这档子破事。
“又闻前相之孙……”
这秦衍古一看就是睚眦必报之人,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事肯定不算完。唉,宝宝心里苦啊,心里心里苦啊……
“念及易相往日劳苦,特赐恩宠……”
唯一能制住这小子的,那估计就只有他爹了,可是高高在上的赢王又怎么会帮……
“钟迩,你上来吧。”
我。
…
……。
“我?”钟迩条件反射抬头看去,一脸懵逼。
shenmegui???
赢王微微颔首。
哈?
钟迩茫然,刚刚的“校长致辞”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突然被当众点名……
他一时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然而底下已是一片哗然了。
“王上这是!”
“王上亲自给那钟家小子启元?怎么可能!”
“王上竟有把握同时给两人启元?”
“就算那小子外公是易相,可他毕竟不姓易!”
“就算姓易又如何,易相和王上……”
“莫非易相要重回庙堂?”
“这……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不,不可能!易相……王上这究竟是何用意?”
众大臣都止不住的纷纷议论起来。
而结合起刚刚听到的一星半点赢王说的话来看……赢王竟是要亲自给他钟迩也一并启元了!与他最宠爱的儿子一起!
虽然钟迩还未满十岁,但倒也差不了多少,虽说“十载启元”广为流传,但也不是说定要掐着日子才行,主要也就是个象征意义,差几个月也没什么大碍。
但重点是!
先不说易相和赢王那点恩恩怨怨,也不说同时启元的难度有多大,毕竟赢王一向深不可测,谁知道他黑色裤裆里藏着多少张底牌,众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便只说由国主亲自启元,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首先,元力九转,便可以称得上是屹立在这片大陆上最巅峰的人物之一了。虽然国主是一国里最尊贵的人,但九转强者毕竟不是大白菜,赢人虽尚武,然纵观历届主君,能至此巅峰者,也是寥寥无几。
其次,虽然九转强者数量稀少,但赢泱泱大国,又怎么会只有赢主一位至尊,所以这启元之事,说重要是重要,但也怎么也轮不到国主来做的。
最后,就算赢王亲自启元,也是给像秦衍古这样的皇子——自家儿子嘛。再不济也是皇亲贵戚……他钟迩算哪根葱?一个小小卫士令的儿子,怎堪配如此殊荣?
如此种种,也无怪群臣震惊。
钟迩现在感觉自己给从天上掉下来一张大饼砸中了。
……莫非我是赢王的私生子?
钟迩偷偷瞥了眼自家老爹的脸……嗯…黑黝黝的也看不出来绿色啊。
一旁的秦衍古显然也被震惊的不轻,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睁得老圆,惊讶地盯着他的父王,抿紧了嘴,似乎不这样就会忍不住叫喊出来。
不过钟迩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是装出来的。
和他哥一样虚伪!
钟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入为主给这个十八皇子贴上个标签,在心中比了一个中指,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上去,肯定有阴谋。不上去,那是违抗王命。
为之奈何?
“不必了。”正当钟迩犹豫之际,正坐在他身边的钟夫人——他的母亲,亦是易相唯一的掌上明珠——易柔柔温言出语,款款起身,上前一步,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了坐席正中间,盈盈一礼,随后仰起头来,直视赢王!
全场静默!
“哦?”赢王神色不变,却有滔天气势自其身上汹汹而起,本应无形的威压在这一刻似乎都凝成了实质,堵塞了席间每一寸空气!而后微微垂首,双目探询地看向易柔柔,似乎想要她作出解释。
钟迩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四面八方向他侵袭过来的重压令他不要说动弹了,他就连吐出口气都不能,甚至连思考的空隙都没有,钟迩只觉膝下一软,那股重压便要直直地将他拍到地上。
幸好一旁老爹见势不对,分出些元力护在钟迩身周,这才让他没当众出丑。
他竟然差点被吓跪了!
钟迩心中刚生出一丝屈辱之感,却看见钟山岳脸上满脸焦色地望着前方的易柔柔,似乎随时要冲上前去。
也对,钟迩只不过是在一旁被波及就已是这样,那处在风暴中心的易柔柔……要知道,虽出身高门,但易夫人确实是不谙任何武艺的。虽也启元聚气,但充其量也不过是略略强身健体而已。
还探询个鬼啊!这样子我娘能说出话来吗?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钟迩赶紧随着老爹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只见……他家老妈似乎好像没事人一样……除了眉头微皱之外,甚至连衣袖都没有移动半分。
……这个,难道我娘竟然是个隐藏多年的高手?
钟迩心中凌乱,却只听那边易柔柔又再开口。
“不必了。”易柔柔臻首轻垂,低伏下拜,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软轻柔,但言语间无处不透出金石之坚,不卑不亢,“谢王上爱重,只是家父早有安排,犬子实是不宜过早启元。”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寡人知道了,哼。”
一片死寂之间,只听赢王淡淡应道,语气平平,便如日常寒暄般自然,毫无波动。只有句末一声几不可闻恍若吐气的轻哼,泄露出他似乎并不如所表现的如此漠然。
而几乎是同时,赢王哼音方落,易柔柔便是脸色一白,白皙脖颈上坠着的一方碧色美玉突兀碎裂,咣当落地。
碎成两半的美玉隐有元力波动,竟是件难能可贵的防御元器。
无怪不谙武艺的钟夫人能如此轻易的抵御赢王威压,想来多半是此玉之能。
在场大臣大多露出恍然之色,仍自沉默着。
赢王长袖一挥,示意下方伏跪的女子起身回座。
易柔柔微有痛惜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碎玉,便福身一礼回了座去。
一时凝结的气氛微微回暖。
只是在场众人显示都未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甚至连那位与众不同的越千秋眼中都尽是错愕之色。
王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咳,礼始——”一旁侍立着,毫不起眼的宫人察言观色,适时一声轻咳,算是解了这尴尬氛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压下心中不解与疑惑,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热情投入到接下来的重头戏——十八皇子的启元之礼来。
接下来的事情便乏善可陈了——当然,钟迩也没怎么关注。
启元这种事……其实说白了也就那样了,全程钟迩只能看见赢王和秦衍古两人闭目端坐,表情严肃,如同……便秘。
委实是没啥好看的。
而秦衍古的“元力树”也没什么出彩,甚至说有些差劲的地步。
他的元力树形态是一柄匕首。
讲道理匕首倒也不是不好,天下大陆流传的一句古话,没有废物的元力树,只有废物的人。反正秦衍古的资质显然是不错的,至少和废物不沾边。只是作为一个以后可能要担起重任的皇子来说,匕首实在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要知道,他老子的元力树可是一尊青铜巨鼎,尽显贵气,可不知道甩了他秦衍古几条街。
这种结果,实令野心勃勃的秦衍古有些无法接受,黑着张脸,分外沮丧的样子,显然打击不小。
哼,不过还只是个小屁孩子!
钟迩在心中幸灾乐祸。
至此,启元之礼也差不多到了尾声,而赢王也像是刚刚那件事未曾发生过一般,再也没往钟迩这边看一眼,这让钟迩心中感觉有些憋屈。
当然,他也不是希望赢王“重点关注”他们一家,只是这个态度,实在令他好奇不已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心中莫名搔痒难耐。
不过看他家老爹一脸茫然的表情,估计钟山岳也是啥都不知道,想究其原因,恐怕只有从钟夫人口中才能得到答案了。
莫非当众逼迫他启元才是这次超出规格的启元礼的真意?
钟迩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丢丢自恋的想法。
钟迩思忖之间,上首的赢王已调息完毕,秦衍古也敛起了沮丧神色,看来这无聊的启元礼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钟迩打了个呵欠,就等一句“解散”,便打算赶紧打道回府把今天的事情好好问个清楚,却突闻一阵马声嘶鸣。
钟迩微惊,循声看去。
一骑绝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