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是个很让人难以形容的女子。
她总站在鼓楼前,沉默遥望,似乎看穿了所有,似乎在看整个苍生,那些百态……总透出几分怜悯,又似乎,只是在等人。
她……不美,却倾国倾城。
她洒脱,却牢牢记着伤害了她的男人。
她恶毒,却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无所谓得失,在意的只有活的快乐。
你能不能活得快乐,并不在于你是否是个疯子。
她疯了。
他一直记得她的特别,但他是个正常人。
她说,他人笑我多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却不知他听后有多么伤心。
他爱上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无人可知。也许吧。
但她早已为情所伤,整日痴狂疯癫。说的最多的一句,竟然是:“我恨你们所有男人,所有!!哈哈哈!”
他想救她,仅仅为了她。那个最爱的她。
她说,你走吧。世界上没有好男人,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看穿了所有,我……想忘记。
那天的偶遇,就是个奇迹。
跨越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天与地,现实与虚幻的奇迹。
多年后,她想起过往,仍忍不住唏嘘感叹,本以为,她与他再不会相见。因为……他们根本被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天,他看见她,透过她那双澄澈的望着鼓楼发呆的眼,好奇这个陌生的姑娘到底在想什么,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你……在想什么?”
女子并无所觉,她看着光阴似水流淌在银河之上,她望着的那份鼓楼后的天涯,那份忘不见的过去和未来。
这就如迷一般的,无人所知,就连她自己也是。
“不知道……”她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女子就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又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男子说……如此,没有营养的话?
这不是我的性格!我讨厌男人。
她的眼神开始晦涩起来,那些种种的伤痛又开始在脑海里一层一层往上翻涌……头痛欲裂。
沉默……长久的沉默和尴尬,开始在两人间满溢开来。
而男子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甩了甩有些胀痛的头,看着身边还熟睡着的女子,多少年前的事了啊,怎么我又想起来了。
也许……我早就疯了吧。
不是从遇到她开始的,我知道。我疯,只是我自己愿意,这个责任……无需她来承受。
女子一直知道,他的世界,那么孤独,他抛不下的那些,是现实。
就算她睡着了,就算她疯了,她又怎么舍得让他舍下这些种种尘世纠葛去陪她。
陪她这个……从十八层地狱里出来的,无常娘子呢?
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人,她不是人,却也是人;她不是鬼,却胜似鬼。她行走于三界六道,四海八荒,只是为了弥补这世间的罪恶,驱赶他们重回地狱。
因为常年阴阳纵横,虽生犹死,鬼气缠身。开始遗忘过往,开始牢记伤痛,开始了默然与反复无常。
她说,她记得世世代代的那些痛苦纠缠,却似乎独独忘记了什么。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忘记,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忘记了。
有时候,事情可怕的并不是忘记,而是明知道忘记,却无法重新记起。而是明知道也许是疯了才会以为与他曾经有着过去,与这个世界有着过去与未来,无法得知,无从询问。
所有人,走的走,散的散。
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记得,在缅怀。
这种不记得的记得,已经成为了一场执念。
无法简单遗忘。
一切,也许谁都没有错。
一切,也许只是……因为爱。
这是个村子……说是村子却是类似镇一样的存在。
从前它很安静,有鸟鸣,有猫栖,有人的叫卖,有狗的狂吠。所以也不很安静。
世源镇……这个村镇有点儿富。
临边儿还有一个村子,叫清水坞。住着的大多是穷人。杀猪的杀猪,磨谷的磨谷,还有几个去城里打工去了。
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
我叫风晨结。
晨结嘛,早晨起来,在微风里结绳记事。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虽然阿娘亲每次看见都是皱着眉的。
她不喜欢,我知道,家里有钟。
但是我喜欢啊,就像喜欢小时候自己跟阿娘亲开玩笑,说:“结结吃桔桔。”
噗……
我们那儿啊,结结跟桔桔是同音的,结果就把我阿娘亲吓了个半死。哈哈。
我就可劲儿地笑。
唔,对,还有两三个朋友呢。但最谈得来的就只有一个。
她是我从小玩儿到大的。
她……名字有点特别。
吴敏。
这家伙是个女的,不过整天喜欢舞刀弄枪的。哈哈,假小子一个。
女孩子阿娘不准随便给自己剪头发,这家伙倒好,跟她娘亲吵架后直接就自己一剪子剪成了短发。
哈哈,这下可把她娘气坏了,满镇子追着她跑。
忘说了,她是住清水坞的。我是世源镇的。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风晨结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很帅。阿娘亲让我给教书先生的太太送点葱花儿过去的时候,曾经见过他。
真的是……那么有风骨的一个人。
我似乎是,一见倾心了。
那天,从教书先生家出来。我一路跟着他,到了那个过了桥的巷子口。
他发现了我,他竟然知道有人跟踪他。
他说:“别跟着。”凶巴巴的。
我一听,当时就是又羞又气,谁说我是跟着你来着的?哼……自大狂。
谁知道他后一句竟然是:“你木屐后跟掉了,你不知道吗?一路上吵死了。”
我脸刷得一下就感觉是红了,嗓子里跟哽了什么似得,想说什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他早就发现我了。呜呜……丢死人了。
一定是觉得我一路上跟踪他,是个变态,不单是变态,还是个非常笨的变态。
啊啊啊,总之丢死人了。
然而,后来我才想起来。
他去的方向,正是清水坞……
呵呵。但我只见过他那么一次,他就人间蒸发了。不管我怎么打听,不管我怎么明里暗里的询问教书先生的太太,她都只是一脸的表情僵硬,然后跟见了鬼似的拼命摇头不语,还嘱咐我不要多问。
后来的后来,我就开始见到他们了,从遇见他开始。他们……不是人。
是的,与其说是见到,不如说是听到的。
对!就是听到,甚至于是感觉到的……他们,呵呵,为什么不是人呢?
他们明明有那么强烈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