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云:
十方家上烟雨楼,九字天下轻衣侯。
青白赤红争不休,兰金紫黑暗自谋。
试问天下谁不愁,黄帝笑歌天下走。
……
十方天域,中域,天墉城,青帝辖下。
朝阳播撒下第一抹晨曦,泛白的金光透着寒意,染透了少年单薄的布衣。
“宁生死骨碎魂散飘落天际,争桀骜不群笑傲世人浮华。”
宁争,这就是他的名字。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二十个字注定伴随他一生。
十二岁那年,他离开天墉城,花了六年的世间游历天下,寻找治愈他绝脉的良方。六年之后,他再度回到这里,同样的早晨,他还是他,绝脉还是绝脉。
十方浪迹,岁月雕刻出他坚毅的脸庞,饶是路途苦困,也抹不掉他内心的执念。
可今日再站在这落凤台上,他的眸子里却空多了几分绝望。
当年,黄帝杞游子云游途经落凤台,不曾与青帝推杯换盏,就先来这落凤台——天墉城的至高之处凭栏远眺。仅仅动动指尖,便在铸就落凤台的千年玄石上刻下了如此壮烈的诗篇。
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志男儿在四方。
蚍蜉也撼千钧树,万里水遥是故乡。
也正是这些字句,点燃了这个少年心中熊熊的火焰,可是六年的时间,无数次的失落,已经将那火浇得连火星都不剩了。
宁争想成为黄帝一样的大人物,宁争想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宁争还在期待着遇见一段懵懵懂懂的爱恋,这都是他出去闯荡所应得的。
可是六年已过,宁争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却依旧孑然一身。
六年之间无数个不眠之夜,他都想问苍天:
为什么,他需是一个孤儿?
为什么,他出生的时候就被截断了经脉?
偏偏那刻在他心里的二十个字,却无时不刻在提醒他,他应当拥有不凡的一生!
“咏怀古迹?你倒是奇怪,你是我见到的,这天墉城最闲的一个少年,更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在落凤台哭的人。”
不知何时,宁争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素色布袍,脚踏草鞋,若不是他云冠高系,眉眼之中傲气盈然,宁争就会把这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当做一般的乡野土夫。
“风大,被沙子迷了眼睛,倒不奇怪。只是先生为何说我清闲?”
若是放在六年前,宁争辨得此人非常身份,定会向前讨要治疗自己天鼎绝脉的方子。
只是今时今日,已非同往昔了。
“今日是天墉城的大日子,杨柳两家派出了试官前来纳入外族弟子。城内布衣子弟皆携手同往。你却勃发如此兴致,在这里观感昔日杞游子写下的诗篇,不是清闲是什么?”
那人淡淡一笑,道。
宁争眉头微微一皱,心里顿时多了三分不快。
黄帝杞游子的大名岂是他人可以轻易直呼的?十方九帝,其余八帝都在弄权玩术,唯独黄帝一人不屑与之,云游天下,广招门徒,福泽天下。
在宁争心里,黄帝便是一等一的好,是楷模,是真英雄。
“杨柳二家不过是三流家族,天墉城乃青帝辖下,理应属灼家地盘。天下十方十大家族,灼家虽位列第九,但有青帝扶持,也有一入的价值。灼家三日之后才会派出试官来收纳外族弟子,我若此时不动,也许有他意呢?”
宁争据理力争,丝毫不甘落着下风。
“小子岁数不大,口气倒不小。如此评论九帝十方家族,莫非你对天下大势还了如指掌了?”
那清瘦的中年不急反笑,眼角里还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了如指掌不敢说,走动得多了,知道的就多了。”
宁争见那人眼带笑意,才知是自己言语过激,语锋顿时收了七分。
“那我倒要听听你的想法了,若是说得好,我今日请你吃酒。”
那人扭过头,手指轻轻一捏,仿佛捏着一杯琼浆玉液,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得陶醉:“正好醉仙楼的百花陈酿今日上新,错过可就得等明年了。”
宁争心里顿时一动,百花陈酿!他虽然不是贪酒之人,却也知这酒难得,区区一杯就得上百两黄金,还是有价无市。其功效可以温养经脉,聚气凝神。虽然这对自己天鼎绝脉来说是聊胜于无,但他还是想在结束自己悲惨的命运之前,尝尝这传说中的佳酿。
“天下大势,全在一人手上。”
宁争思忖片刻,便断言道。
那人脸色一滞,随后便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此乃狂言,九帝十方家族,难道都是虚设?这天下,多半是他们去争吧。”
“先生博闻广识,一定听闻过烟雨楼?”
宁争道。
那清瘦的中年人点点头。
“天下能者,皆在九帝门下。九帝掌管十方家族已有千年,各中仇怨各自晓。然而烟雨楼出现百余年,却已经暗中掌控了十大家族。天下的战争,家族吞并,那只是唱戏。恐怕等到烟雨楼准备好,真正的大战,才叫开始。”
宁争见那人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烟雨楼楼主轻衣侯从未现身,九帝内乱不止,想要对付烟雨楼却力有不逮,在轻衣侯的真实身份未暴露出来之前,主动权就一直在烟雨楼手上,故天下大势,都在他一人手上。”
听宁争悠悠说完,那人便是哈哈一笑:“有趣,有趣!只是这轻衣侯从未现身,烟雨楼所有事务皆由代楼主铁叔子一人处理,轻衣侯此人是生是死,存在亦或是不存在,还不可知呢。”
宁争瞥了一眼那人,也笑了起来:“这就是烟雨楼的高明之处,轻衣侯的死生并不重要,因为他或许不是一个人,也或许是任何人。杀不尽,赶不绝,烟雨楼就会永存。说不定,你就是轻衣侯呢。”
听到这句话,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脸色忽然就严肃了起来。
见那人的脸色突变,宁争心里没来由的一慌,笑容顿时也尴尬了起来,只得尴尬地问道:“看来我的百花陈酿是泡汤咯?”
那人摇摇头,郑重地问:“如果你就是轻衣侯呢?”
宁争一愣,随即便是苦笑:“我身负天鼎绝脉,终身无法修炼。轻衣侯?恐怕这辈子都与我无干。倒不如叫我速速尝了百花陈酿,了却一桩心事,先生便放我西去吧!也作一桩善事了。”
“那你瞧瞧,这是什么?”
那人往腰间一摸,摸出一个金灿灿的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硕大的“烟”字!
烟雨楼独断令,宁争见过一次,是木质的。往上便是铜、铁、银。金。
传闻金色的烟雨楼独断令只有一人持有。
那人叫做……铁叔子,烟雨楼的代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