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骏飞愣了几秒钟没回过神来,明白之后马上立正答了一个“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望了梅季一眼——梅季正从那本书下抽出那张纸,一点一点撕的粉碎,纸片如雪,纷纷飘落。
“四少,咱们这是……”,程骏飞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
程骏飞全没想到梅季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梅季侧过头来,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我要杀人。”
程骏飞张着嘴,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梅季往后座上微微靠了靠,阖上眼:“我累了,到军部再说吧。”
梅季走进军部的司令部时,军部上下顿时又是一阵骚动,稍微有头有脸一点的人,大约都在为郁廷益和一干元老们的命运担忧,此次的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郁廷益擅自调兵,人数虽不多,却已有僭越的嫌疑,然而有一干元老作保,是以一众中级军官都莫名所以,再则郁廷益一向是梅季最心腹之人,所以这形势就更蹊跷了。
梅季上午回的军部,下午各路人马就齐聚军部了,除开郁廷益,已退了休的宋钧宪,前两天才从山西赶回来的赵昆山……直隶系内当年和梅方思有些交情的人,齐齐出现,倒不是为别的,只是梅季近来言行大异于寻常,他们也不如早前那样,以为先斩后奏,法不责众,梅季必不至于对郁廷益下手的,现在……已经没人敢猜测,有什么事是这位四少不敢做的。
“人都到齐了?”
郁廷益稍稍使了个眼色:“有些事情,涉及山东之行的机密,诸位同袍还请先回避一下。”他姿态摆的极低,倒让梅季有些诧异,只是他现在早没了心情去揣度谁的心思谁的算计,心中满满的只有从威海发来的电报:
夫人有孕与胡姓男子于威海港下船。
浑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直冲往脑门,他心中一片茫然,满脑子里回响着梁纯佑漫不经心的答复“汇文大学那个姓胡的学生,你不是说要重点栽培么,我也放第一批了”……
桌上有一份今早的《京华日报》,刊登着第一批公派出国的学生临行前在学校里拍的相片,胡畔一身的西装直要刺的他眼里流出血来——那样的款式,那样的料子。
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去听,他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这个胡畔,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他不想再这样和她穷耗着了,他日复一日的耐性,换来了什么?他纵容她和胡畔的会面,又换来了什么?她至今对那个空有一脑子理想抱负的穷学生念念不忘!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一了百了,寻个机会让他消失的彻彻底底,省得他们这般的藕断丝连,纠缠不休,有孕,有孕……他们几个月未曾同房了,这孕从何来?若孩子是她的,这两三个月——也早该发现了,她又怎会对他冰冷至斯?梅季猛的摇摇头……欧阳雨不会这样对他,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