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去天禄阁寻的是什么?以蓦阑的财力寻常凡品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那么,她和他寻的是同一件东西?今日的她换了件白色宫装,中规中矩的剪裁并没有遮去她的倾城容色,烟霞粉色的芍药无声的开在衣襟处,让她雪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红润。宫装的轮廓刚好可以掩盖她肩上的伤,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个女人就如蓦阑的标志,仿佛开在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华,有着无与伦比妖艳渗毒般的唯美。哪怕只是靠近,也要提防身后的溅起的忘川河水,因为——沾一滴便可蚀骨。
察觉到对面探究的目光,叶青荛也不躲闪,浅浅一笑。眸中流动着盈盈的波光,深邃而无半分暖意,明黄仪仗渐远便悄悄从人群里退去。身后似乎有一双幽怨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待叶青荛冷眸扫过却没有察觉一丝痕迹。
“青柠,去查一下昨日宴席间的女眷”皇甫煜对她探究的眼神,在某些人眼里似乎变了味道,女人是这样世界上最难缠的,尤其是处于嫉妒之中的女人,最是危险。
“是”
叶宅后门
门房听见敲门声打开了后门,一个披着连帽披风的人立在门前。深青色的风衣几乎把他整个人裹在了里面,
“你找哪位呀?”
“叶青荛”
庭院中,叶青荛正坐在棋桌前研究一盘残棋,青莲比一般的花期长,身后的池子里依旧一片郁郁葱葱的滴翠之色。一只雪白的爪子正试探的在水面轻探,毛绒绒的脑袋从栏杆的间隙处伸出,池中的锦鲤悠哉悠哉的游过,对于栏杆处的天敌似乎不以为意,“哗啦”一声,锦鲤一个甩尾溅了它一脸的池水。下意识的往后躲,退了半天,胖胖的爪子挥啊挥——卡住了。
“蠢猫”叶青荛余光瞄了它一眼,仍由它跟栏杆较着劲。
“主子,门外有位姑娘要见你”手中的白子顿在半空,长吁了口气又放回棋盒之内。
“让她进来,把这些都收了吧,待会上茶的时候紧着便宜的瓷器用,对了,顺便解救下旁边这只蠢猫”青柠看了眼栏杆处的白色大猫,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进了亭台,来人将长帽摘下,青丝用发冠束起,一身宽松长袍依旧掩不住她眼神里的凌厉盛气,这是她从小骨子里就养成的。
“哦?你好像知道本宫要来?”
“哪里哪里,臣女又不是城隍庙的半仙如何掐指算得。只是,今日公主殿下孤身一人前来,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在你的府邸,本宫能出什么事?”
“殿下放心,叶宅中再大的动静,旁人都听不去半分”
“哗啦”一下,这次不是池中锦鲤戏水,而是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哎呀,真不好意思,本宫不小心将杯盏摔碎了呢”叶青荛瞄了一眼,心中默默滴血,这套印竹缠藤花瓷杯可是她特地让人烧纸的,她的银子她的心血啊...
“不碍事,我让人再换一杯”话说的大方,却不再唤人上茶。
“本宫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询”
“殿下请说”
“本宫近几日总是梦见一位故人,如何化解?”
“殿下说笑,臣女并不懂得解梦之说,若殿下愿意,钦天监里有的是观天象卜算天机之士。”
“你还想和我这般周旋到何时,兰伊颜?”桌旁柔白的身影一僵,面上敛了笑意,迎光的汐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久久,传来一声叹息,葱白的纤指掐了朵半开的青莲递到她面前。
“你总是这般沉不住气”
汐然伸手接过凑到鼻尖,眨去眼中的泪意道,
“这是先生从前教训你的话,八年了,无论我如何查找也没有你一丝消息。那日园中,我还以为是幻觉”叶青荛负手望着天际,残云被霞光染了几分颜色,日升月落,八年的时间仿佛指顾间的事。若不是长庆五年的事,她现在应是已为人妻,过着人人艳羡的日子。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你跟姝姨很像,当年人人都道兰太傅娶了个丑妇,而姝姨一直也只以面纱示人。小时候有一次你病了,我偷偷溜出宫去看你,那****便瞧见了。我偷偷告诉七哥,他让我不准说与旁人”
“皇甫逸?”
“我本有些不确定,演了一出戏,皇叔出手伤我,心中的想法便落实了。你是如何...如何成了叶家小姐?”关心则乱,行宫各路眼线众多,皇叔出手必会引起注意,不过也是因为这几年她在外的名声太过不堪。
“你看”她指尖轻扬,“今个儿的天像不像那日的?”
长庆五年,瑞王借给太后贺寿的名义进京,除了随身的护卫,还秘密携带了两千的骠骑营驻扎在近郊。京中有巡城亲兵,宫内有禁军,但瑞王的两千骠骑营像入无人之境直逼宫门,随后而来的还有他秘密培养的五千亲兵,而他多年来招募的军队也在日夜兼程。皇上和太后及其余亲贵重臣因进宫贺寿皆被困在宫内,危急时刻因在府中养病未能进宫的兰太傅,率家仆侍卫冒死出城。瑞王五千亲兵驻扎城外,尚未与骠骑营形成合围之势,他们的重心也放在了与宫内的胶着上,突围成功后,只一日光景皇后的兄长,徐康徐大将军便先携一万人马连夜赶到近郊,与五千亲卫酣战至次日,宫内皇帝身边一向神秘的羽林卫突然发难,以大量毒烟干扰逼宫的瑞王军队,而后便与徐康的人里外夹击,瑞王的人如被瓮中捉鳖,叛军悉数剿灭,本应是皆大欢喜。可半月后的一道圣旨,却在朝中炸开了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委羽林卫与三司合查瑞王叛乱一事,现已查明,太傅兰笙与瑞王合谋,假借皇陵异动,支开巡城营大半兵力,另假传圣喻致使京郊警卫未能及时通报异常,令瑞王叛军如入无人之境。兰笙乃先帝钦点首辅大臣,亦是恩师,朕痛心疾首,但念其往日功劳免其九族之罪,兰笙及其妻女家眷一应人等押入天牢,以待后议,钦此”聊聊几句就把兰家背主合谋造反一事落定,抄家下狱,仅仅半天的时间当朝首辅兰笙便成了阶下囚,兰家从此也是朝中的一个禁忌。她年幼贪玩,当时她随着汐然偷偷进宫,这种事他们是做惯了的,守城将官知道是汐然的轿撵从未严加盘查。所谓灯下黑,刑部的人搜了整个京都没有找到她,最危险的地方让她逃过一劫。皇甫逸的母亲,当时最得宠的惠妃娘娘,让皇甫逸带着她逃进了皇家的一处园林中。
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羽林卫的统领-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