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雍,你不配做我夏晴雨的男人,我更不屑做你的皇后!
猛然站直身子,只见她一扫脸上的悲容,举起祭奠用的一盏长明灯,朝凤栖殿旁边的帷幔上烧去,然后是座椅,再然后是偌大的凤榻……
直到自己的前身溶于熊熊大火中时,她才扔掉手里的长明灯,走出凤栖殿,轻轻的关上门,眼里满是坚强与冰冷。
再见了夏晴雨,这一世,夏思雪会代替你好好活着,保护爱你和你所爱之人,惩治那些害你的人,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
夏思雪从凤栖殿出来后,没有去淑妃那的中翠宫,而是从僻静人少的小径处,一路躲躲闪闪的走到了玉清池内。
以她对雍帝的了解,他是个极度洁癖的人,之前他龙袍沾着血迹,一定会来到这里沐浴的!
而她之所以过来这里,可并非有雅兴观赏他沐浴,而是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玉清池……”躲在甬道内的一个铜缸后面,她看着前方汉白玉雕成的屋牌,心里默默吟出那上面雕刻的三个篆体字。心莫名的涌痛。
这里有他和她的回忆,自从他们进宫开始,他们就一起沐浴,他为她梳理墨发,她为他穿衣……
本以为,她和他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却不成想,这一切,不过是他装给她看的表象。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鸠酒下腹,那剧烈的疼痛,也不会忘记自己心碎刺痛的感觉!
微风轻起,温柔的拂弯了门外长廊边的杂草,拂动了那汉白玉匾旁挂的宫灯。也让她回过神,四处打量了一眼,发现玉清池这宫苑的大门处没有守卫,里面似乎也没有宫人在忙碌。难道雍帝还没过来?
不过这样更好,免得她进去受阻了。
再次巡视了一遍,确定玉清池没有人后,她便从铜缸里走出来,朝里面走进去。
里面繁花锦簇,大理石铺成的地砖光滑到能让她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像,踏步在这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缓缓朝正中的大殿准备行去。
可脚刚抬起还没放上台阶处,一抹熟悉的声音便合着桂花的香味迎面而来,“雍,你不能消沉。你才刚登基不久!若明日还不上朝的话,只怕是众臣……”
“够了,你不必多言。”是独孤雍不耐烦的声音。
闻言,夏思雪一惊,原来,里面有人,估计是楚湘辰和独孤雍屏退了宫人,在谈话。洞察到这一点后,她便快步走向院内那棵大金桂树的后面暂时躲避。
“我原以为,你是个好皇帝,没想到,你现如今却因为她的死而消沉。若她在天有灵,岂会安心?”楚湘辰略带失望的口吻道。
“你知道什么!”楚湘辰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独孤雍怒吼声回荡在玉清池的大殿内,“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若不安心,岂会……”
后面的话音越来越小,直到说不下去。这让楚湘辰觉出异样,忙担忧的追问道,“岂会什么?雍,她的死,是不是意外?”
“意外?哼……哈哈……若是意外,朕岂会这番痛心?!”
“不是意外?那,她是怎么死的?”
楚湘辰这句话一问出来,桂花树后面的夏思雪就紧紧捏住树干,指甲深陷树皮中,直到指甲处传来的剧痛掩盖掉了她心痛为止。
“砰……”一声清脆的瓷器摔地的声音过后,酒香味便从殿门处溢了出来。
随后,是独孤雍苦笑的声音,“她说要自刎以表忠贞……哈哈……好一个自刎以表忠贞!”
独孤雍苦笑过后,便是带着无比凄凉的嘶哑声,“所以,朕成全她!赏她一个体面,让她在天下人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名声!”
他胡说!他胡说!
夏思雪再也忍不住气愤,眼中迸出泪来。明明是他下旨逼她自刎的,他既然虚伪的在楚湘辰面前说她是自己要求自刎的!
骗子,十足的骗子!
“怎么可能?她自刎?她明明那番爱你……”
“爱我?哈哈……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独孤雍还在继续说,“她若爱我,岂会自刎?岂会不和我一起坐拥天下,携手一生……”
坐拥天下,携手一生?哼……明明是他容不得她!夏思雪冷笑。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她为了你,倾尽一切。怎会在你功成名就时自刎?雍,是不是你误会了……”楚湘辰还是难以置信的问道。
楚湘辰的话一出,独孤雍就沉默了。
殿内便只能听到他咕咚咕咚喝酒的吞咽声。
“雍……”
楚湘辰担忧的喊了他一句后,便传来布料撕扯的声音,随后那吞咽声便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独孤雍咳嗽的声音,“咳咳……你做什么?”
“你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楚湘辰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和他重重放酒壶的声音一出,殿内便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了许久,独孤雍似乎冷静下来,语调平缓道,“我累了。湘辰,我明日会上朝的。你回去告诉姑姑,既然我已经登基,于天下有责。我便不只是我,这天下,我不会不顾的。”
“好。不过你莫要在酗酒了。酒醉花下眠的日子,并不适合一个有责任的帝王!”
楚湘辰说完这句话后,殿内又安静了许久。随后,才响起楚湘辰的一声叹息,最后是他踩着沉稳步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等楚湘辰白色的挺拔身影出现在院内时,夏思雪才从愤怒中回过神,目光紧紧锁着他。
只见他缓缓走出玉清池的大门时,终是又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敞开的朱红色殿门,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低语,“今春梨花又富开,那枝清丽再难寻。原以为你是金枝玉花,永不凋谢,却也不过是红颜薄命……为何自刎?为何这番傻……”
楚湘辰清冷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甬道中,夏思雪这才闭上眼,将美目中强忍的泪赶了出来。
她是很傻……很傻的爱了一个魔鬼,若是当初聪明一点,也不至于成为他口中红颜薄命的人。
“皇上……不好了皇上……”突然一抹白色臃肿的身影,唐突的闯进了玉清池的大院。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独孤雍身边的总管太监三喜。只见他身穿白色丧服,胖手中的拂尘因为他奔跑太急的缘所以白色的毛已经乱了贴在他的袖子上,与袖子白成一片。
“怎么了?”不等三喜进殿,独孤雍修长的褐蓝色身影便站在了殿门处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蹙着剑眉,看向他。
“凤栖殿走水了……皇后娘娘的玉体,还在殿内!”
当总管太监三喜的声音合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弥散在空气中时,独孤雍顿失帝王仪态,只见他三步并做一步的冲下台阶,一把揪住三喜的衣襟,斜长丹凤俊目睁大,凶狠的瞪着眼下那张满是脂粉的太监脸上,近乎咆哮道,“你在胡说什么?”
此时,风吹起他长及腰的墨发,来回扫着他的细腰。微微舞起他褐蓝色龙袍的边角,冷冽又不失飘逸。这便是拥有好皮相的好处,即使他明明心如毒蝎,可外表看来,依然是美好的令人惊叹。
可惜,夏思雪看到他这幅模样,只觉得他虚伪的更加恶心。
“是……是真的。凤栖殿内的火,到现在还没扑灭……”不等三喜发颤的话说完,独孤雍又猛地松开他的衣襟,一跃飞上屋顶,朝凤栖殿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有火光闪烁,不禁站在屋顶许久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身穿白色丧服的侍卫,手捧一封黄皮书信,举过头顶,唱音来禀报道,“御林侍卫总管魏石,前来复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石是独孤雍身边的亲信,他本是夏晴雨外公府上的门客,后被表哥夜风凌举荐给了独孤雍,便一直跟随他,已有近十年了。独孤雍向来器重他,所以,什么重要的事都会派他去办。
他一进来,目光四处搜寻了一下,没寻到独孤雍的身影,便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三喜,只见三喜朝房顶努了怒嘴,他便抬头看向房顶那站在琉璃青瓦上的飘逸身影,再次开口重复道,“御林军侍卫总管魏石,前来复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屋顶上的帝王,才低下头,扫了他手捧的黄皮书信,问道,“他怎么说?”
“启禀皇上,微臣连夜兼程赶到北周帝都,将东西送给他后,他只大笑数声,辱骂道……”魏石说到这,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开口。
魏石向来是敢说敢做的一个人,如今他吞吞吐吐的模样,着实让三喜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扫了他一眼。心中猜测是什么话,连御林军总管大人都不敢冒言了。
“说!”只一个字,雍帝说出来时,只让人冷得如同掉进冰窟,忍不住战栗。
“他说,‘原以为独孤雍是个聪明的,却不过也是个蠢得无药可治的。孤舍弃半壁江山,都没能换得她。而独孤雍这个蠢蛋,居然舍得她死。’说完,他便亲手写了书信,让微臣带回来给您。”说完话,魏石将那封黄皮书信举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