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街道上还落满了昨夜飘零的枯叶,一层层铺满,中间夹杂着一些微湿的花瓣,也不知是从哪儿里吹来,沿着中央的湖心亭向四周分散,沾着些秋天的哀愁,又似乎有一点压抑,整条街上也就偶尔出现一两个扫街人,集市尚未开启,满城的人都似乎未从昨夜的喧嚣中恢复过来,似乎还在沉睡……
秋风起,一抹青色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从远处缓缓走来。“少年游,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语气中带着一点失意,只见那少年负手而行,一把古风衔玉折扇攥在手上,青衣皂鞋,翩翩衣袖,一身书卷气息,哪般俏胜他,却恨发角一缕白梢去掉了年青风发之态。
“看,这不是上届的殿试榜眼秦佑枫公子吗?”一旁的路人似乎认出了小有名气的秦佑枫,“秦公子好。”“嗯,你好。”少年春风满面,不合这秋天的清冷寂寥,笑容似积雪消融,让人感到温暖,没有一丝别扭。“好奇怪,名门大家,为什么公子出门就一个人?就不怕有人不轨吗?”一个路人不解道。身旁的老人立刻反驳道:“皇城脚下,天子鸿威,宵小岂敢放肆。不说京城的警戒管理多么严密,秦公子的父亲好歹也是吏部尚书,舅父可是当朝的边防大将,这么大的背景也没有多少人可比了。”身边的人茅塞顿开,目视少年离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瞥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观察自己,转进一个小巷,忽然消失了。
“切!还是晚了一步,这人的反应倒是很快,我得赶紧告诉公子。”又是一道黑影出现在街市角落的拐角,才停顿一会儿,又立刻消失了。
日光渐上,街上行人往往,“公子,你说老爷子知道你这副模样出门会不会生气?”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跟着一位俏公子,两人不停地看着身边的闹市,神色激动,那位俏公子走在前面也不回答,只顾着看街道旁的商贩小摊,不一会儿便从东巷逛到了西巷。“清雏,我们这是到哪里了?离北门还有多远?”俏公子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停下脚步,转身急忙问身后大口喘气的小厮。“呼……什……什么……小……公子,您是要去北门?……呼……可这里是西巷,最靠近西门的小街……”青衣小厮终于等到少爷停下来了,喘着粗气,小声发着牢骚,”这路痴的毛病真是要人命!……小!…不对!公子!你在看什么呢?”……”清雏,我们进去看看……“俏公子神情微滞,朝着亭子跑去。
中央亭,洛城西,前朝官修,四围环水,如明珠镶进蓝花玉盘中般,璀璨不失优雅,盛极一时。却不知开朝后,被哪儿达官贵人买下成了私有,人烟渐少,逐渐西街也成了萧索的一角。秋日卸去炎夏的蝉噪,换上萧瑟的破长衫,湖水被秋风撩起晕圈,不知何人在亭中弹琴,琴声转转,回绕在湖畔。只看见一锦缎公子,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眼帘微掩,半跪抚琴,夕阳斜空,琴声与秋风相携,绕亭轻响。
许久,琴声停下,弹琴的公子颔首看看西边的余晖,然后拿起红砂茶壶,取来四个精致茶杯,做起斟茶的准备,微微一笑,”来者即客,公子似乎也是识音之人,既是喜爱乐理,便是所谓同道中人,且小酌一盏,此时,这散漫的秋日倒是与公子莫名的般配呢。“亭外俏公子走上,后面跟着位小厮,两人脚步轻盈,那俏公子别扭地干咳一声,说道:“可能是打扰到兄台了,若真是如此,在下先配个不是,多有得罪。”也许是意识到什么不妥,又急忙道,“您……可以叫我吴曼……!”旁边的小厮神色别扭,却也只是跟在自家少爷身后,不敢多说什么。锦缎公子斟茶的手稍稍一滞,转头回望,却见一个俏公子站在眼前,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温和,鼻梁挺秀,皮肤白皙,一双秀眼似清荷不然泥淖,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光,恰是清秀的过分了。“没有打扰,倒是要谢谢公子,竟是特意来靠近亭子听琴声,鄙人才是受宠若惊啊。你可以称呼我仲秦,来喝茶,请坐。”说着起身微微欠身,让其入座。三人入座,皇尧看着桌上的另一个茶杯,好奇道:“我们就三人,难道仲公子还有别的朋友要来吗?”仲秦抿一口茶,看见皇尧拿着茶杯,不敢抬头,时不时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脸色微红,也许是刚才从亭外赶过来的缘故,轻声道:“公子观察真是细致,确实有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要来。”看了看天色,补充道,“待会那位朋友性格有点怪,若是说错了什么别在意。”
“嗯……”,吴曼还未说完,就感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忽然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整个人忽然站起,反手一个擒拿,把来人按在了坐席上。“啊呦……轻点……”“偷袭“的人一声惨叫,仲秦忽然起来,劝阻道:”吴公子,快松手!这位就是我所说的朋友。“
“啊?!”吴曼慌忙松手,急忙道歉:“抱歉,公子,我从小就防卫意识强,学过几手防身,多有得罪,抱歉,抱歉!”好容易,定睛一看,吃惊道,“你是?……秦佑枫公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激动,像是炀帝逐琼花一般,却又立刻变得矜持起来。
一旁的仲秦一边帮秦佑枫揉肩膀,敲敲手,还取来一壶酒让他压压惊。不久,秦佑枫站起来,很是痛苦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头看着有些慌乱的吴曼:“这位公子,我和你无冤无仇吧,我只是看你占了我平日坐的位置,想叫你挪动一下而已,你也没必要下死手吧!况且,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说着还皱了皱眉眉头,似乎还疼着。
“啊……对不起!……”吴曼有一丝慌乱,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回答什么,旁边的仲秦解围道:“好了,佑枫,别贫了,这是刚才新来的朋友,循着我的琴声来的,你看,我的知音!给点面子呗。“秦佑枫白了仲秦一眼:”就你那破琴艺,还能找到知音?呵~我倒是好奇了,才几天不见,你的琴艺涨了多少!”
“哼,别到时候吓到你!”仲秦回了一句,又示意让吴曼不要建议刚才的事了,秦佑枫大度地朝吴曼一笑,也算是化解了尴尬,然后就催促仲秦弹琴去了。
三人在亭中,只闻那琴音幽幽,宛若深泉幽咽,冰下缠流,霎时幽美凄凉。“南风歌,长愿景,青梅竹马恰年少,洛城风烟言承欢,触笔魁首,奈何分别,七年不见,却是朱颜皎洁,人已成昨日曼陀花……”秦佑枫,拿着筷子就这样打起节拍作词了。一旁的吴曼听的出神,亭内一片陶醉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