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意外的皎洁,虽是长夜,街市却是喧嚣不止,长排的灯盏在路上铺上一层毯,有点温暖,有点违和的清幽,红楼上歌声婉婉,却是道:“因念秦楼彩凤,楚观朝云,往昔曾迷歌笑。别来岁久,偶忆盟重到。人面桃花,未知何处,但掩朱扉悄悄。尽日伫立无言,赢得凄凉怀抱。”话音若玉珠落盘,似泉水幽咽,何处恰此间繁华,怎道是冷暖人心,高墙红闺,低栏青娥,皆是画眉添惆怅,看不尽的邓红柳绿,诉不出的年华凄凉……
长街闹市,灯火如昼,在闹市的角落——泸水亭,洛城西,秋日卸去炎夏的蝉噪,换上萧瑟的破长衫,湖水被秋风撩起晕圈,不知何人在亭中弹琴,琴声转转,回绕在湖畔。只看见一锦缎公子,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眼帘微掩,半跪抚琴,风姿绰约。
“世子,大师已经到了。”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凑到锦衣公子耳畔低语道。“哦~”那公子旋即站起,整理了下衣衫,对管家道,“陈叔,你下去安排吧。”“是!”陈叔恭敬作揖,还没行动,就感到身后一阵劲风,两位儒者,便从天而降,一位衣衫稍有不整,举止放浪,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衣角刚一沾地,摇摇晃晃地拿起酒葫芦,一手搭在旁边的蓝衣儒者的肩上,笑嘻嘻地,眼睛眯成一线,整个人的举止就和街上的醉鬼一样,但四下的人可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敬。
一起前来的蓝衣儒士一脸无奈,微微倾身行礼,“荣国府世子,让你久等了。”“怎么能说久等?丘居士能答应见我,已经让我倍感荣幸了。”说着,荣府世子目光移到醉熏熏的酒鬼身上,恭敬道,“可知这位大师的名号?”“哈哈,让世子见笑了,这位是我的师弟,名讳估计没多少人知道,江湖上的诨名倒是有一个,名曰“醉酒道人”。”
“原来是酒中仙,李余然大师,诗风狂放,书道自成一家。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荣府世子赶紧一鞠躬,赔礼,又吩咐下人,“去,叫快马去飘仙楼,取那里前朝的名酿“蓝芷”……”思索了下,又吩咐,“就用我的座驾吧,快去快回。”佣人立刻下去忙碌了。
蓝衣儒士见盛情难却,只能言谢,“我替我这醉鬼师弟向世子先谢过了。”“不敢不敢,大师言重了。来,我们先入座,我可是叫了才参加汇演的名角来了的,虽是俗世之风,也是人间曲艺的代表了,还望大师不要嫌弃啊。”说完,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几人一阵客套,也算是入座准备进餐了。
“啪啪——”荣府世子拍手示意,一群舞姬三三两两的入场,乐声起,几名舞姬便开始翩翩起舞,袅袅身姿胜似海棠,只是蓝衣儒士并没有看一眼,时而抿一杯酒水,时而看一眼自己那半睡半醒的师弟,兴致阑珊。
主座上,荣府世子看见大师似乎没什么兴致,在仆人耳边低声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儿,舞姬撤下,换成一名中年琴师,只见那人抱琴席地而坐,小心放置好古琴,一阵寂静。忽然,琴音起,抖起肃然,宛若沙场开战前的烽火,有些森然紧促。风起,一阵琴音渐变,似是儿女分别柔肠寸断,甚是悲凉。……琴音转转,倒是吸引了些蓝衣儒士的注意,荣府世子在座上也是心里一阵开心,心想那些胭脂俗粉,莺莺燕燕果然不能打动修真界的大师,要再加把劲儿,估计才能请得动大师帮我完成那件事。
思索一会后,琴音渐止,中年琴师缓缓退场,临走前,蓝衣儒士倒是拍了一次手,让世子一惊,也是让琴师开心了一下。忽然,酒席旁的李余然,忽然爬了起来,鼻子嗅着味道,十足的酒鬼模样。原来是,下人已经将“蓝芷”取来了,还未陈上,就忽起一阵风,那下人手中的酒瓶就不翼而飞了。却见,李余然手中早已端起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刚想一饮而尽,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给自己的师兄斟满,然后便把酒瓶留在他那儿,神色狡黠一闪而过,只让蓝衣儒士察觉到了,什么都没有说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哈哈,让世子见笑了,我这师弟就是如此,嗜酒如命,还望多多包涵。”蓝衣儒士欠身道歉,让荣府世子不知道一时如何回话,只能笑笑带过。忽然想起什么了,示意下人退下,然后走下座位,走到蓝衣儒士台前,恭敬一礼,恳求道:“都说丘大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否帮我看一下未来一角?在下当感激不尽。”蓝衣儒士酒杯停在半空,沉默了一会,不紧不慢放下,“喔~世子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我至今看过面相的人数不胜数,有山野樵夫,也有王公贵族,于情于理,似乎并不能拒绝。”
荣府世子一阵激动,刚想接话,一旁的李余然大师,忽然道:“病可知途,茫茫浊世,分离几何,非及枉然,不明足下,进而海阔凭鸟飞,退而深谷万年龟栖。慎思,神思,余可知途?”看似一同疯话,确实让荣府世子脸色煞白,“******,还请不要乱说。”忽然感觉自己有不打自招之嫌,脸色一凛,“大师,可否帮刚才的话明说,小生并不是很理解。”世子的语言有点渗人,神色愈来愈阴沉。
一旁的蓝衣儒士神情依旧不变,举起酒杯,朝前横洒,对荣府世子意味深长道:“就是那个意思,世子还望三思。”“我不懂!大师在说什么~哈,一定是喝多了,来人……”荣府世子一阵慌乱,蓝衣儒士也是不急,拿起酒瓶,全部倒在座位前,又道,“世子,你就如这酒瓶,若是瓶内无酒水,或是酒水里混了别的东西,你就一无所有……醉可知途?”“来人!把两位带下去,好生照顾!”荣府世子神色狰狞,掀翻酒座,看着一群侍卫把两人带下去,神色阴沉,低声道:“我一定会撬开你的嘴巴的,丘枫庭!”……
是夜,西方云起风涌,似乎雨期将至,又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那般,也许,几天后,平和将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