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肿着一双眼去抄经文。
来得比较早,可是僧人起得更早,晨昏定省,他们竟已经诵读了半个时辰。
拾絮欲言又止,我瞧了瞧她,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耐烦:“说就是了,你还怕我不成?”
“无缘大师昨日诵了一整夜的经,奴婢觉得太奇怪了,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公主说。”
我深吸一口气:“一整夜?!”
我朝苏子湛看去,他并没有什么不精神的样子,静静坐着,翩然安逸,超凡脱俗得让人瞬间扫尽灵台的孽障。我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多看一眼,是了,突然撞击心灵的眉目如画,足以将我思虑一晚的应对之策打击得溃不成形。我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却正好撞上另一边风妍的眼神。
风妍朝我施施然一笑,我却没有回笑的想法,淡淡地看她一眼,便去用膳。
风妍紧随着我。她的凤眼轻佻:“姐姐可有些不自在?妹妹刚瞧你看着无缘大师,心中不忍。”
“妹妹多虑。”我不想和她啰嗦,只顾着自己吃馒头。
“素衣素食,姐姐可习惯?”
我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天**吃素,一些油腻腻的反而入不了我的眼。我想起苏子湛来,他倒是极爱吃肉的,这三年素衣素食,也不知道他怎么忍下来。
风妍看我不爱搭理的样子,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再过片刻,他们的早课便结束了。”
我吸吸鼻子,瞪她一眼,我当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苏子湛即将来这儿用斋。我猛地大咬了一口馒头:“谢谢妹妹提醒了!”
我三下五除以二,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白粥,拿着咬了一半的馒头,飞也似的逃离——然而没有成功,我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一个人。
我抬头,普逸大师。
他一脸严肃:“佛门重地,公主怎么如此冒失?”
我赔笑:“对不住啊。”
“公主是万民的典范,现身居庙堂,切记奉行礼仪,端正仪容。”他的眼睛又盯着我手上还没有吃完的馒头,叹了口气,“公主,时间还充裕,还是坐下慢慢用斋吧。”
我嘴角僵硬,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还没有在座位上坐稳,就看到和尚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苏子湛走在一众和尚之后。看到他一眼,我就连忙转开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馒头。
大力咬了几口,熟悉而又特别的僧衣出现在我目光中。趁着我低头不敢看他,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边上来的。我倒是没料到他会选择坐在我的身边用斋。我努力想在这七天里同他划清界限,可显然他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风妍本来白粥已经喝完了,看到了我们同坐一桌的场面,竟又命人盛了一小碗来,细嚼慢咽地看我们的好戏。
浑身不自在,我紧紧捏着手里的馒头,这个馒头为什么还不吃完,这个馒头为什么这么干,为什么这么让人食不知味!我忍下冲动没有当场就把这个馒头甩在苏子湛的脸上,转身就跑。
好在他坐过来也没有很沉默,几乎是立刻开的口,他将我昨日抄的几张经文放在桌上:“公主,您昨日抄的经文有些小错误,过会用完膳,您仔细核对一下。”
我一噎,拿起经文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的经文有一遍漏了两页,只能重抄。从未料到有人居然检查的如此仔细,我这一天写下来的章页,少说也有百来张,居然被人仔仔细细地瞧了,更何况我之前抄经文的时候,那些僧侣看都不看,一堆堆着,随随便便烧掉完事,以尽了心意为主。
我纳闷地问他:“你们这是谁瞧的我的经文。”
他的神色有片刻地不自然:“小僧随手翻了翻。”
他居然无聊翻这个,我很想翻白眼,可还是忍住了,十分乖巧地答道:“是我疏忽了,待会我就抄好。”
他点点头,在他点头的那瞬间,我猛地咬下最后一口馒头,拿着经文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