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的调养,我的病已经好全了,母后也因此在东宫设下了酒宴,邀请御史葛晔。
我被拾絮从里到外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虽然气色不好,可抹上了厚厚的脂粉,如果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脸色蜡黄,我原本长相就不赖,被拾絮一拾掇,还真的是有模有样的。
可是再有模有样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给我想看的人看见。
我叹气之间听得拾絮问我:“公主,您是要穿这件,还是那件?”那两件都是新衣服,父皇昨日刚刚赏赐给我的,一条是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华服,另一条是粉霞色的百蝶穿花长裙,都是艳丽无比的颜色,我看着碍眼非常,回答也是随意:“随便吧。”
我以前也是很爱穿一些挺鲜艳的颜色,尤其是在苏子湛面前,虽然那次女儿节我穿的素淡,可第二次出宫找他,我立马弥补得穿了件紫色的云绡裙,打扮得美美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注意我的打扮,只是惊疑:“公主?”
他虽然不在意,可是我每次出宫找他,仍旧会慎重地选颜色,挑首饰,在他面前几乎就没有重复的颜色和首饰,那段时间连母后都看出不对来:“你最近怎么开始注重打扮了?”
我幽幽一叹,思绪转回,发现拾絮已经把粉色的长裙给我换好了,拾絮还在一边解释:“那件庄重了些,奴婢希望公主和未来驸马关系能亲近些。”
我摆摆手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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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东宫才发现母后,太子,和御史已经都已经落座了。
“皇姐,”太子称呼我,“病可都好了?”
我点点头,转眼看向母后,她正襟危坐,皱着眉头看我,想必是因为我迟了近半个时辰,我很是歉意:“让你们久等了。”
“无妨。”母后虽然还是皱着眉头,“坐吧。”
葛晔在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向我请过安了,但刚刚和太子打招呼,我刻意地不去看他。现在坐下来,他就在我对面,我第一次有机会能好好看葛晔,这位总与苏子湛齐名的人,这位与苏子湛担任相同官位的人,这位号称是苏子湛接班人的人,很多人都说他们像,可是,我仔细看,他们并不像。
一点也不像。
葛晔虽然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但他比不得苏子湛的阳刚和硬气。苏子湛往往给人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高贵,而葛晔却并没有,他虽然相貌不输,可气质完全是比不上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就是俗话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总觉得葛晔哪哪都不如他,可是我不能这样比较。
我刚在心里微微摆正心态,就瞥见葛晔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瓷器花瓶,瓶身细长,里面插满了玉兰花,粉色的,白色的。
“听闻公主喜欢玉兰,恰好我府中也种了几株玉兰树,这就给公主带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转移了话题:“这花瓶价值不菲吧。”
“这是曹大师的作品,公主真有眼光。”
没由来的心累,我接过花瓶,不想答话。母后替我回答:“葛大人用了不少心啊。”
我抬眼看到葛晔笑容满面:“公主喜欢就好。”
母后眼色凌厉,满身气场地看着我,我知道她为何看我,我前几日同她说了玉兰的事情,她大概已经知道我为何突然喜欢玉兰了,她是在警告我呢。我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谢谢葛大人。”
母后这才把警告的眼神收回去。
待我们用完膳,母后示意我们独自在东宫的一座小桥上眺望风景。
虽然没有了母后的压迫,可独处的时光也甚是难熬,我刚刚就有冲动扭头就走,本以为只是过个形式,没想到形式得这样久。
我和他之间并没有沉默很久,他时不时地朝我搭话,试图勾起我谈话的兴致:“公主为何会喜欢玉兰?”
为何喜欢,我能说吗?因为另一个男人。
我沉默。
“公主看起来兴致不高,是不是病还没有好?”
我沉声问他:“我为何生病,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公主失足掉进湖里,感了风寒。”
“不。不是失足。”我严肃,“我是自杀,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三年前自杀的传闻,也听说了我曾被前任御史抛弃了的传闻,我这样一个被人抛弃,三番五次闹自杀的公主,为什么还想要娶我?”
“微臣是有听说。”葛晔说,“公主怎么做是公主的选择,微臣唯有努力争取。”
“你可知我喜欢玉兰的原因?苏子湛几年前曾送我两株玉兰,我很是欢喜,自此之后便喜欢玉兰。你说的努力恰有不凑巧。”
“微臣的努力,主要在于公主怎么看,怎么想。微臣几年前曾和苏大人有过往来,苏大人确实是非常优秀的人,微臣自愧不如。不过不知道公主是不是清楚苏大人的一位朋友上官公子的事。上官公子曾迷恋一位青楼女子,被他父亲棒打鸳鸯,发配充军。他为了逃避父亲责罚,就想和那位青楼女子断个干净,答应了他父亲娶黎家的三小姐。”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上官公子。
“可后来没过多久,他又改了主意,竟然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选择了那位青楼女子。当时微臣也甚是钦佩。为了所爱之人也可以勇敢地上阵杀敌,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谁又料到了最后上官公子会死于战场,马革裹尸,最后还是没能和他所爱之人双宿双飞。爱情总是这样残酷,有些人以生命为代价在爱。”
我不知道上官公子还有这样的曲折,我虽然知其一,可并不知道其二,他当日还对我说他对那个知鸢没兴趣,结果竟牺牲做了这些。难怪他绞尽脑汁之后,最后还是去了战场。
不过我顾不上伤怀,因为虽然我脑子不好使,可也明白葛晔话中有话。
“你要说什么我明白,我不会做第二个上官公子。”我眉间忧愁,“也难为你娶我了。”
“能娶到公主,是微臣之幸。”
我努力地想维持脸上的表情,然而失败,所以我索性背过身去,正转了个身,就看见苏子湛在桥下远远地看着我。
我的视力一向很好。
他并没有走路,他只是站着,身边领路的侍卫也站在那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他什么时候被解除拘禁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事情,我都已经不知道了。
苏子湛看见了我看到了他,下意识地把头转了过去,然后,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我把眼神收回,看向葛晔:“我嫁过去后,你的府中,别再留着那几棵玉兰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