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尧此时正在月城湖的湖水中,慢慢的往下降落。他刚接触到湖面的时候,湖水是冰凉的,可是待他的而身体全部没入湖水中后,身体忽的一飘,湖水变得温润了起来,且之前的窒息感全无,感觉宛然就是置身于空气中。他心头微微一惊,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了住。
只见,此时他正处于一片巨大山河的上空,湖边的那条石阶自湖面一直盘旋而下,最后落在一座大山的山顶上,山路盘旋而下,下面又是一片颇为广阔的草原,一条小路就一直穿过草原,在通过一条河流,最后通到了一座巨大的城池中,城池里建筑云立,行人熙熙攘攘,颇为热闹。
周尧尧的身体此时就在这半空中缓慢下坠着,越往下,下坠的速度就越快,他看了看旁边的那条石阶,探手游了过去,踩在石阶上。抬头看了看上方,外面的天空被湖面透成折影,波光粼粼地晃动着,那样的虚幻,缥缈,让他觉得这湖中的世界似乎才是真正的世界。
他沿着石阶向下走去,走了许久才是来到了那座山的山顶,落在了石阶正下方的石台上,石台分八面,每个面都立了一根绑着红绳的石柱,其中一面又是一道通往山下的山路。他又是沿着山路走下山去。
他行走在山路上,不时抬头向头顶的湖面看去,湖面此时于是变得平静下来,如镜子一般透着外面已近黄昏的天空,掐指算了算时间,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方的湖面渐渐暗了下来,但是这湖中的世界却依旧如白昼一般,似乎这里并不需要光,它们自身就会发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走下了大山,来到了草原中,草原上微风凛凛,整个大地发着翠绿的光芒,与上方微暗的天空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周尧尧行走在这异域中,先前坠入湖中时的那股绝望和恐惧感渐渐消散,此时他仿佛漫步田园般,广阔的空间让他闭塞的内心豁然开朗,一路上不时有着些许的蜻蜓和萤火虫飞过,他仿佛找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感觉。
忽然,前方的路边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事物,周尧尧微微一惊,带着一丝戒备的心理走了过去。待走近了一看,才是发现原来那是一块狐狸的毛皮,毛皮白润如雪,在微风中柔顺飘舞,里面似乎裹着这么东西,所以整个毛皮显得饱满如生,若不是闭成了两条细线的眼睛,恐怕周尧尧真的会将其当作活的狐狸。
可是,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东西呢?周尧尧心中有些疑惑,看着皮毛中间耷着的东西,伸手去将其揭开了一些。可是当他从缝隙里面看到里面事物的时候,忽地如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只见,那毛皮包裹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块白森森的骨架!
原来这块毛皮与其包裹的是整块的狐狸尸骸,只是这尸骸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整个尸骸只剩下了最坚硬的骨架和光洁的毛皮。
周尧尧瘫坐在地上,望着眼前这个诡异的东西,心里面砰砰直跳,可是此刻眼前的狐狸尸骸在那雪白毛皮的包裹下又是显得那般的唯美,让他方才的那种恐惧感顿时消散全无。这时,又是一阵风掠过草原,将那细密的皮毛吹得飞舞,在这偌大的草原中显得孤零零的。
于此同时,周尧尧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不自主地颤动,他低头一看,原来这颤动是那狐牙玉坠发出的,只见狐牙的表面隐隐泛出了银白色的光芒,将他的胸口照亮,他疑惑地将玉坠拿在手中,心中猜想到了什么,起身往那狐狸皮毛靠近,越接近皮毛,那狐牙的光芒就越甚,而那皮毛中的骨架也开始咯咯作响了起来,整个皮毛不断的颤动着,仿佛就要活过来一般。
“原来这就是那白狐狸的遗体。“周尧尧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穿越了千年的遗体,再加上从杜开和王莹儿口中得知的月城湖那件事的见闻,他的内心莫名的开始激动了起来。这就好比是一个普通人无意间在路上碰到了自己的偶像一般,特别是再加上时光的催化后,让这种感觉更加深切。
只是,那个动人而又伤感的故事如今只剩下了眼前这个残骸,却又是着实让人唏嘘不已,此时,周尧尧非但不害怕眼前这个不断诡异颤抖着的遗体了,反而是生出了一种崇敬之情,他当即跪拜在了那尸骸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在他将头碰在地上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些朦胧的画面,其中有月城湖,有怡乐窝,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场景......忽然,整个画面又暗了下来,来到了一个夜晚,周围是一片茶花和梨花形成的小山林,一轮明月高挂在半空中,将大地映照的一片荧黄。而就在他对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此时正站立着一个浑身泛着耀眼银光的女子,由于光芒实在太过耀眼,周尧尧不能够看清她的容貌,只能隐约看到她那美好的身形。
“你来了?”对面的女子说道,仿佛认识他一般。
”啊?“周尧尧不知道女子为何会这么问他。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身形微微软了下,用一种失望的语气说道:“原来不是他。”
周尧尧听到这里,心中已是知道对面的女子就是那白狐狸了,他心中莫名的激动,答道:“你是在等怡乐师祖吗?”
“怡乐?”女子疑惑道:”他没有作青城子么?“
周尧尧点了点头,他只觉眼前女子言语无限温柔,宛若多年的朋友一般,当下没有丝毫的拘束感,说道:”怡乐师祖他一直住在怡乐窝,他一直都在试图复活你。“
听完周尧尧的话,女子身上的光芒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后又是微微地垂下了头,沉默了久许,问道:“他现在.....还好吗?“
周尧尧不知如何作答,低声道:”他已经仙逝了。“
“啊!”女子猛地抬起了头,周尧尧只觉一股狂风扑面而来,转眼间遍地的梨花顷刻间飘散纷飞,随风飞洒,周尧尧只能见到眼前一片缤纷璀璨,不能视物,乱流之中只能够隐约听到女子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漫天的花瓣才是慢慢散落在了地上,厚厚地在地上堆积了一层。而对面的女子身上的泛着的光芒已是消弱了不少,微微变得有些透明了,娇弱的身躯孤零零地站立在山坡之上,让人生怜。
“我一直在等他。“女子低声说,声音低迷,忽的又是啜泣一笑:”原来他也在等我!“
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周尧尧见状忙问:“你怎么了?”
“谢谢你呀!”女子对周尧尧说道,她的身影已是由白色变成了五光十色,并且不断陷入朦胧。周围的那些景色也开始扭曲抽象,周尧尧看着四周的变化,迟疑地问道:“这是......”
”记忆啊。“少女在光华中说出最后一句话,一道光华升起,将她最后的面庞湮没,待到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是发现那尸骸已是停止了颤动,手中的狐牙玉坠上的光芒也渐渐消散了去,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安静的模样。
他看着摊在他手掌心上的狐牙,知道白狐狸那沉寂在这山河之中长达千年的思念终于是得到了回应,而她的遗体,也终于能够在这山河世界中长眠。
周尧尧站在那尸骸前,伫立了许久,才是离开。他继续沿着小路往下走,直到走到了一座石桥上,正看到一名老叟端坐在桥中央钓鱼。
只见这老叟披着一件宽大的蓑衣,头戴斗笠,手握着一根细长的、如碧玉般翠绿的竹竿,竹竿那头悬了一根鱼线,一直垂到桥下的湖中,而鱼线的那头,竟然没有鱼钩。
他走上前,向老叟礼问道:“老伯,这里是何处啊?”
老叟头也不抬,自顾自的钓鱼。
周尧尧以为老叟年老没有听到,又是提高音量说了一遍。
想不到老叟还是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周尧尧放弃了询问,看向了桥下的湖泊。
这湖水也奇怪,因为里面根本没有水,周尧尧想了想,也是,这本就是湖中的世界,湖里面怎么还会有湖呢。
可里面也没有鱼。
这让周尧尧想起了姜太公钓鱼,与之不同的是,姜太公虽没有鱼钩,可至少还有鱼,但这条湖连鱼也没有。
他很是好奇,于是与老叟并排坐在了桥上,老叟不动,他也不动。
他这人天生就坐得,即便是一个人也能够自得其乐,所以也并不觉得不耐烦。
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老叟依旧是一动不动,周尧尧也是望着空湖自顾自的发起了呆。
不知又过了多久,老叟转头看了过来,斗笠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只露出褶皱的下巴与花白的胡须。
周尧尧只感觉那斗笠下似乎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人喘过气来,自己在老叟的注视下全身一片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小儿不累?”
老叟终于说话了,周尧尧一惊,忙是摇头道:“不累。”
“既来之则安之,很好。”老者的声音平和泰然,像是在评论一件事情一般。
周尧尧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原来老伯能听到我说话。”
“这山河世界,听我言语者,唯你一人。”
“为什么?”周尧尧一惊,心中不解,问道。
“过此桥者,皆为过客,凡心污浊,行事匆匆,等不得老朽一番言语。”
周尧尧心中暗道:问你一番话过了几个时辰才回答,这世上当真没有几人有这耐性他看着老者空荡着的鱼线,问道:“老伯是在钓什么呢。”
老叟盯着鱼线的末端,说道:“鱼。”
周尧尧道:“可是并没有鱼啊?”
“有的,只是少了饵。”
“什么饵?”周尧尧问。
老叟转过了头来,面对着周尧尧,问道:“你肯帮我寻饵否?”
周尧尧顿了下,心想自己今日走投无路来到这里,便是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了,当下点了点头。
老叟道:“饵有三样:洛神之貌,江郎之才,卧龙之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