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开听完周尧尧的描述,走到一棵柳树边上折了一枝树枝,在地上比划了几下,说道:“土遁位中央,于戊己,戊为阳土,己为阴土,金刚阵潜于地下,属阴土,当以乙木破之,然其本位在中,若不如其内,便破不了此阵,只有趁虚而入。”
“趁虚而入?”周尧尧心中生出一丝希望。
杜开道:“恩,你说过此阵有一缺口,此口必在东方甲乙位,你且在此处以乙木击之,其破绽自会显现出来。”
杜开又是看了看天象,继续说道:“不过金刚阵主守,一般坚固异常,用一般的乙木的话,若是没有深厚的修为也是很难破开的。”
“而且我也根本不会什么木遁,更别说什么非同寻常的遁法了。”周尧尧低语道,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杜开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若是用单纯的木遁,的确是需要很强大的法力,但是还有一种遁法却可以奇袭。”
周尧尧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遁法?”
“雷遁。”杜开道。
周尧尧不信,说道:“你这不是说了糊涂话麽,雷遁怎么和木遁扯上关系。”
杜开笑了笑,指着周尧尧说道:“这就是你‘初生入门,不知奇巧’了,在五行之中雷本归属木,而且是‘奇木’。你且用雷遁击他那乙木位,即可破了东面的阵法,直达他中土的本位。”
“用雷遁?”周尧尧被杜开这么一说,想起了那雷电二石:
“只需要一般的雷遁就可以了麽?”
杜开道:“居奇致胜,当然不需要多大的法力,击之如破蝉翼。”
周尧尧心头一喜,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杜开的肩膀说道:“想不到你真有两下子!”
杜开会心一笑,忽的又是语气一转,审视着周尧尧,问道:“这金刚阵会使的人颇少,全派或许也只有石笋观的叠土道人会,你既挂名为叠土道人的弟子,自然对土遁有所了解,却为何还来问我这土遁的破绽?莫非你想破你师父的阵法?”
被杜开一语道出了他的心思,周尧尧顿时面色涨红,却不愿承认,辩解道:“我用土遁自然想知道自己的弱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真的是这样麽?”杜开看着周尧尧,面带怀疑的说道,那双敏锐狡黠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周尧尧。
周尧尧被那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忙是转移话题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厉害,我今日是佩服你的很。”
杜开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好佩服的,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具体操作还要看个人。”
他又是问道:“我既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故事了吧,你闯进来后又是怎么在这里立足的,这我可猜不出来。”
周尧尧知道自己瞒不过这少年,他对这少年的感觉不错,便是将自己进闯进来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了少年听。
杜开细细听完周尧尧的讲述,笑道:“那你运气挺不错的了,虽不是正式弟子却还有两个能够相识的人,与你比起来我可就差多了。”
周尧尧颇为好奇,问道:“那你是怎么一回事啊?”
杜开揉了揉鼻尖,爽朗一笑,道:“那些事情不提也罢,都是些小事,他们不收我,却不知道我所学的比他们知道的都多。他们认为我不守规矩礼法,却不知道法自然,本就没有什么规矩。”
周尧尧自然知道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青城派的祭酒,他听王莹儿提起过,这些祭酒都是各道观的道长,青城弟子的师父,每个祭酒都有很多的弟子,优秀的弟子会被青城派的执掌者“青城子”收为亲传弟子,且青城子一生只会收三名弟子。
他想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是如此的放浪不羁,言语间居然完全没把那些祭酒放在眼里。
杜开望了望天空,此时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月亮也是在夜空中露出了头。杜开转头看向了周尧尧,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啊?”周尧尧还没有回过神,便是被杜开拉着向身后的山壁奔去。
他只感觉自己双耳生风,双脚几乎离开了地面,飞一般的来到了山壁下,眼看就是要撞上山壁,却见杜开掐出双指,喝道:
“起!”
他猛地感觉身体恍然一轻,身形猛的急转向上方,脚下同时腾起了一片云雾,如在飞一般地顺崖壁向上方飞去!
也不知顺着山崖向上跑了多久,他们来到了崖顶上,之后又是在山林间上方踩着树梢,以一种近似飞行的状态跑了半个时辰,最后来到了一座高耸的高坡上。
高坡光秃秃的,长满了青草,只在坡顶的位置独独的屹立着一个树。这是是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周尧尧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树,粗壮的树干恐要十人合抱才抱得住,坚硬棕黑的树皮上龟裂着道道深深的裂纹。大树的枝干在一人多高的地方开始四散蔓延开,将几乎半个坡面笼罩,高不见顶的树干让人看不到其树梢,散布的树叶在明月的照耀下泛着如白玉一般的微光,也不只是月光还是自身发的光。
这些都还不算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大树的树干上还有着一个颇大的树洞,里面一片漆黑。
“到了。”杜开松开了周尧尧,长吐了口气,收了脚下的云雾,道:“我还从来没有用云遁载过人,想不到还真的成功了。”
“云遁?”周尧尧问道。
杜开点了点头:“嗯,是九遁之一,能通腾云驾雾之术,我现在会的也只有云遁和风遁,这些都很难的。”
周尧尧听得云头雾里,只是赞叹道:“你这云遁的确挺厉害的,莹儿她们的‘禹步’也只是提轻了脚步,却不曾这般踏壁飞崖。这种感觉我也只在天然图画尝试过。”
杜开道:“你说天然图画啊,那里是太极玄清境,自然是有大神通的,我现在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不过等我修到了云遁的最高境界后会比那强得多。”
周尧尧走上了前,抬头望着眼前的参天巨树,道:“这棵树可真是罕见,怎么会长这么大。”
杜开跟在他身后,说道:“当然,她在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吸收了数十万年的日月精华,青城派还未传派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了。”
周尧尧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杜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她告诉我的。”
周尧尧不禁一惊,道:“树怎么会说话?”
杜开道:“怎么不会,野兽都可以成妖,树为何就不能说话了?”
周尧尧被杜开这么一说,回头看了看那树,却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动也不动的东西会说出话来。
杜开看着周尧尧不信的样子,说道:“当然,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说话,我和她有着一种默契,它说的话只有我能够听到,你们是听不到的。”
周尧尧听后更是不解了,猜透一个人的心思就已经是莫大的难事了,何况还是一棵树。
他问道:“这棵树这么巨大,这么出众,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发现她吗?”
杜开道:“青城仙境何止这一两块山头,这八百里青城山,各主峰次峰延绵不绝,奇花异木也不在少数,谁又会在意这一个枯朽的老木。”
周尧尧看着这棵树,莫名的感到了一股沧桑。
“那么你天天都是在和这树聊天咯?”
杜开道:“当然,不光聊天,我一身的道法都是它教授给我的。”
周尧尧一惊,道:“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和一棵树学道法呢!”
杜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怎么不可能,你可莫小看了别人。”
周尧尧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是歉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杜开道:“你没经历过自然是不明白,若不是这棵树,我也没有现在。”他说着又是把目光移向了那棵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与一位多年的老友。突然又是揉了揉鼻子,笑道:“你可莫被我的话给吓着了,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
周尧尧跟在了杜开身后。
少年带着周尧尧来到了树洞前,从怀中取出一盒火匣子,点了油灯照入树洞中,周尧尧至此才是看清树洞中的陈设。
这是一隅颇大的树洞,完全能够完全容纳一个人的起居,里面此时已铺放好了卧榻之类的陈设,树干原来是中空的,树洞上方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只是不时有树枝轻微的震动声在里面回响,仿佛是人的低语一般。
看来应该就是杜开的住所了,周尧尧不禁叹了口气,他万万想不到这神通广大的少你那居然就是住在这树洞中。
杜开看了看周尧尧的心思,笑道:“你莫认为我住这树洞是可怜了,就是叫我住长寿宫中,也没有这树洞中般安逸。”
周尧尧瞧了瞧杜开,一脸的不信。
杜开继续说道:“我今天带你来可是对你有大大的好处呢,你之后莫谢我就是了。”
“你今日就在这里睡上一晚,保你胜度十年春!”
周尧尧看了看树洞,问道:“那你呢?”
杜开道:“我自然是以地为榻,以天为被,星辰伴我眠,明月陪我睡,岂不快哉?”
周尧尧不禁一笑,只想这杜开果然非同凡人,想法都是别具一格。
二人之后便是促膝长谈,一直到深夜,周尧尧才是困倦了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香很沉的觉,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柔和的日光斜射入树洞中,周尧尧伸了个懒腰,往外面一看,却是没有杜开的身影。
他走出树洞,抬头一看,原来那少年正打坐在树枝上,他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周尧尧,看下这边,问道:“你起来啦。”
周尧尧点了点头。
杜开打量着周尧尧脸上的神色,道:“你......没有做什么梦吗?”
周尧尧伸了个懒腰,道:“没有,昨晚的觉睡得可真香。”
杜开脸上露出了一丝疑色,仿佛不能接受周尧尧的回答般,又问道:“你昨晚真的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周尧尧一脸茫然,仔细回想了下,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
杜开纵身一跃,跳下枝头落到地面上,走到了树干前伸出手掌按住上面,闭眼低语道:“树啊树,这是怎么回事呢?”
然而并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杜开依旧毕着眼睛,眼皮晃动,仿佛在聆听着什么,随后又是小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转身对周尧尧说道:“我本想让你也试一试,可惜你却没这机缘。”
周尧尧不解道:“怎么了?”
杜开解释道:“我一身的道术都是树教给我的,我来这里的时候它正被一棵绞杀榕束缚住着,那绞杀榕的气根已有青蛇般大小,正不断的吸噬着它的灵气,再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枯死。我见它孤零零的在这里,与我同一般的可怜,便是帮他斩断了这些气根,除掉了覆盖在它枝干上的那些杂枝乱叶,整整弄了一天一夜,弄完后我也是累的不行了,正巧看到了这个树洞,便钻入其中过夜,当晚我便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树在和我说话,他说他感谢我为他除掉乱枝,他会把他知道的一些道法交予我。自此我便在这树洞中住了下来,每天晚上都会听树给我讲经。”
“想不到还会有这种奇事!”周尧尧不禁惊叹道。
“我曾答应树每晚亥时会准时到树洞入梦听它讲经,昨晚我想让它教一教你,便叫你入洞睡上一晚,却不知如何触怒了树。”
知道了杜开让自己在树洞中过夜的原因,周尧尧心中颇为感激,道:“原来是这样,那真的要谢谢你了。”
杜开耸了耸肩,道:“谢我干什么呢,又没能帮上你,树说它只教我一人,你倒是没有福分和我一起分享了。”
周尧尧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也不太在乎道行多高,只想早点回去。”
杜开看着周尧尧,想起了周尧尧给他讲的道:“也是,你肉身还在那边,本不属于这里,不过那边比这里好吗?你就那么像回去?”
周尧尧想了想,说道:“我在那边其实一点也不好,什么都不如别人,过得很不如意,可是,我却还是想回去。”
杜开点了点头,叹道:“有记忆就是好啊,不像我,在那边都都没有什么可回忆的事情,在这里呆了几千年也只有这树一个知己。”
周尧尧生出恻隐之心,拍了拍杜开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是多了一个嘛。”
杜开目光一亮,看向了周尧尧,道:“是麽,你肯与我这一个只会与树说话的人做朋友?”
“当然。”周尧尧道,他天性单纯,待人真挚,早已是将杜开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谢谢。”杜开说道。
周尧尧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杜开掐了掐指,道:“快到巳时了,怎么?”
“糟了!”
“糟了?”
杜开疑问道。
周尧尧道:“莹儿说过她早上要来,来不及了,被她发现我不在就惨了,我得走了。”
他边说着,便是慌慌张张地往山坡下跑了去,可是没等一会儿,又是跑了回来。
“怎么了?”杜开看着周尧尧的举动笑问道。
周尧尧问道:
“这里是哪里啊?”
杜开耸了耸肩,道:“你可真是够丢三落四的,还是我送你下去吧。”
于是,杜开再次施展云遁,将周尧尧送到怡乐窝前的山路上,二人告了别,周尧尧便是向怡乐窝的方向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