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机构有不同的挑战,很难有绝对放之四海皆准、皆适用的预制组件。老实说我对很多人云亦云的表面专家的分析是“尊敬有加”,心里有数。说得俗一点,有时大家方向都正确,耍的却是花拳绣腿、姿势又不对。管理者对自己负责的事和身处的组织有深层的体验和理解最为重要。了解细节,经常能在事前防御危机的发生。
其次成功的管理者都应是伯乐,摩登伯乐的责任在甄选、延揽“比他更聪明的人才”,但绝对不能挑选名气大但妄自标榜的企业明星。高度竞争的社会中,高效组织的企业无法负担那些滥竽充数、唯唯诺诺和灰心丧志的员工,同样也难负担光以自我表演为一切出发点的“企业大将”。挑选团队,有忠诚心是基本,但更重要的是要紧记光有忠诚但能力低的人和道德水平低下的人迟早是会累垮团队、拖垮企业,是最不可靠的人。
领袖管理团队要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杠杆”心态。“杠杆定律”始祖阿基米德(Arelrimedes)(公元前287至前212年)是古希腊学者,他曾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举起整个地球。”寻找支点是以效率和节省资源为出发点,与海克力士(Hercules)单凭个人力气相比,阿基米德是有效得多。聪明的管理者要专注研究,精算出的是支点的位置,支点的正确无误才是结果的核心。这门功夫倚仗你的专业知识和综合力,能否洞察出那些看不见的联系之层次和次序。今天很多公司只看见“千斤”和“四两”的可能性转化,而忽视了找到支点的可能性,因过度扩张而陷入困境。
我未有幸在商学院聆听教授指导,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翻阅的是上市公司的年度报告书,表面上挺沉闷,但这些会计处理方法的优点和漏弊、方向的选择和公司资源的颁布对我有很大的启示。
最后,好的管理者的真正的艺术在其接受新事、新思维与更新传统的能力。有时我很惊讶地听到今天还有管理人以“劳累”为单一卖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的方法很重要,“君子”的定义也同样重要。要保持企业生生不息,管理人要赋予企业生命这不单只是时下流行的介绍企业的幻灯片上打出企业的使命,或是懂得说上两句人文精神的语言;而是在商业秩序模糊的地带力求建立正直诚实的良心。这路并不好走,企业核心责任是追求效率及赢利,尽量扩大资产价值。商场每一天如严酷的战争,负责任的管理者扞卫企业和股东的利益已经天天精疲力竭,永无止境地开源节流、科技更新及投资增长,却未必能创造就业机会,市场竞争和社会责任每每两难兼顾,很多时候,也只能是在众多社会问题中略尽绵力而已。
饶宗颐“拖泥带水”玩“禅机”
今人玩政治、玩经济、玩历史、玩电影、玩小说、玩艺术、玩女人……国际学者、超级教授饶宗颐,也放言他在“玩学问”。
采访他的女记者听后兴奋得跳起来说:啊!跟我们差不多了,都在玩。
虽然大家都在玩,但玩的境界、格调和内涵,却各不相同。
(一)
万籁俱寂,夜深人静。正当我准备就寝时,电话铃骤然响了。拿起话筒,一听是香港中文大学郑会欣先生从沙田打来的。他是早已蜚声国际的汉学家饶宗颐教授的高足,说是饶老嘱他跟我打电话联络。
饶宗颐号选堂,1917年生于广东潮安,20岁时即以编辑《潮州艺文志》而崭露头角。此后则潜心于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从帛画、敦煌学、经学,到史学、哲学和文字学等,都取得独特的成就。他的学养,是集考古、文字、音乐、绘画、书法于一身,且精通多国语言,真可谓学融哲经文史,识贯中外古今,思如大鹏飞天,心如澄心秋月。
因此,我在写《名人佛缘》时,特选他为传主之一,并对其人格和学脉作了客观的“定位”。书出版后,我即与《澄心论萃》的责编高国平寄了一册去。因为他对饶老素有研究,我想听听他的看法。国平兄很快回信,说我对饶老的评价基本中肯,还讲了些客气话,最后他要我寄一册给饶老。我即按他提供的地址,把书寄给了饶老,同时也担心会不会得到饶老的认可。香港深夜打来电话,想必正为此事……还好,郑会欣在电话中说,饶老读后“会心”地笑了,并当即嘱他跟我打电话,代为致谢云云。又说饶老已欣然为我题写了一幅字,不日即可寄来。
不久,果然收到郑会欣转寄来饶老的墨宝。我打开一看,“栖禅室”
三个大字,赫然展现在眼前。饶老的书法,广取诸家之长,参以秦汉碑刻、汉简,具有深厚的古朴之风。他的艺术造诣不逊于学术成就。他精于山水、花鸟,最近在香港开办了他的书画展,备受推崇。他在《澄心画展自题二首》诗中说:
已知不了可通神,悟到菩提只近邻。
画笔狂来如发弩,旧山万仞梦中亲。
从中不难发现,饶老的学养已达到炉火纯青、超然物外的境界。面对着“栖禅室”三字,我仿佛更领悟到饶老高尚的情操和逍遥的心境。
听说有一次饶公在接受一家电视台访问时,他冷不妨抛出一个“玩”字,说他也在“玩学问”。主持人一听,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说:“啊!
那就跟我们差不多了,都是玩!”
但饶公却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玩得“拖泥带水”。意思是说,我的学问就是如此这般连泥连水“拖”出来的。话虽浅近,但其意则深,分明暗含“禅机”。所以在场诸位,都不敢接招。
其实,此一“玩”字,源于孔子之“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但语焉朦胧,见仁见智,徒费口舌,所以饶公与时俱进,索性将“游”改为“玩”。
人们误以为学问也可以“玩”,就如今人说的“玩电影”、“玩小说”、“玩政治”、“玩经济”、“玩足球”、“玩股票”、乃至“玩超女”、“玩美人”、“玩媒体”一样,什么都可以“玩一把”。以至于“玩”得昏天黑地,“玩死你”,“乐死人”。
然而,哪知饶公之“乐”与“玩”,与此大相径庭。就像欧阳修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山水之乐。饶公说,我之游或玩,并不是游戏人生。游于逍遥则可,游戏人生则不妥。因为一旦儿戏,即失去其真,那样就非真人了。要玩就要玩得高雅,玩出品位,玩出性情,玩出境界,玩出格调。
有人说饶公之游,贴近于庄子的“逍遥游”。
其实,我认为饶公之游,实属于中国禅师的开放、恢宏和无牵无挂的“禅游”。他说的“拖泥带水”的治学之道,名为“拖泥带水”,实为“无牵无挂”。或者说,“拖泥带水”仅是他治学的一种手法,是他入道的途径,而“无牵无挂”则是他的目的,是他的治学境界。《心经》云: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拥有钱财怕钱财丢失;拥有地位怕地位不保;拥有色身怕死亡;谈恋爱怕失恋;有美人相抱怕美人被别人拐跑;面对大众说话怕失言丢了面子;穿名牌服饰怕弄脏丢失;走路怕遭人暗算……总之,为名为利成天绞尽脑汁,担心受怕,永无宁日,始终生活在焦虑与恐怖之中。这样的人,能不牵挂、能不恐怖吗?
饶公为人与治学,神明变化,莫测高深,但又坦坦荡荡,深而见底。
心似秋月,思如大鹏,情通四海,神接宇宙。治学触类旁通,融会中西。
学史带文,精书擅画,礼佛崇道,几乎样样“打通”。牵出萝卜带出泥,举一反三,由此即彼。这大约就是他说的“拖泥带水”的内涵吧?也就是说,饶公学问“成家数”,可以一家一家地把它数出来。
因此,你很难把饶公归为哪一类,史学家从中看到史,文学家从中看到文,佛家从中看到佛,道家从中看到道。仿佛他既是这,又是那。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但又什么都是。事实上,他已化成一个符号,化作一个无,化成一种意象。所以,我一直给饶公“定位”为一个“禅”字,即“莫名其妙,妙不可言”的禅境。
(二)
其实,我和饶公结缘也正是因禅而神交久也。
因此,我的《人欲》一书脱稿后,即斗胆寄给他审阅,而且从不请人写序的我,竟然请他赐序一篇,以壮行色。我在给饶公的信中,坦承相告,我是一个“正不到位,邪不到点”的小混混,一个非着名、非主流的散漫文人。意思是,你看得顺眼就写,看不顺眼就撂开也罢,我都无所谓。
但想不到十多天之后,他的助手郑会欣先生替他回信了。他在信中说:
节前收到尊稿,即转饶公。
饶公看了尊稿后,极为赞赏,称兄亦为一奇人。为此,他写了一首词《千秋岁》,作为尊书之序。我用电脑打出,即传上。
我当即给饶先生打电话,除了感谢他大力奖掖后进之外,还请他写一幅《千秋岁》中堂。
饶先生说没问题,写好寄来就是了。他还学着四川人的口气说:
“要得要得。”
那口气之纯朴,那语音之平近,如汩汩甘露,散发出禅者的睿智与慈悲。我听了,心甜透了,感到无比的温馨。
不久,饶公将他为我手书的中堂《千秋岁》寄来了,我即交出版社付梓。序文云:
题四川(我是四川江安人,工作在重庆)李哲良所着《奇人李卓吾》。来书云:取不正不邪,亦真亦幻为文体,因以词代序,自成一格。
畸人安在,欲买恐无价。消愤懑,余悲咤。空遭诸圣忌,更惹狂夫骂。皆梦也,未应见卵求时夜。
进道知颠倒,行远先低亚。依般若,问幻化。不辨成与亏,畴识真中假。书如画。一篇难觅知音者。
饶选堂俶稿。
2001年5月文末注明“题哲良所着奇人李卓吾,调千秋岁。辛巳选堂”,然后加盖了他的两方印章。
饶公墨宝难觅,所以我特别珍惜与他的这段从“书缘到墨缘”的缘分天空。
圈中友人老早就戏称我是“老怪物”、“老油条”,嘲笑我在开“杂货铺”、卖“狗皮膏药”。
我也知道,自己定力很差,人生轨迹杂乱无章,老是东一脚,西一脚,左一拳,右一拳,又不愿受任何约束,都是凭着兴趣,跟着感觉走,哪里黑便在哪里歇。
饶先生这样说,大概是批评我不务正业,摊子铺得太大了,必然是贪多嚼不烂,流于表层,难以深入。他为我书写的“栖禅室”斋名,似乎也在暗示我,不要再东飘西荡了,就把窝安在禅的这棵菩提树上吧。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忧虑告诉了饶先生,他风趣地说,其实也不完全是那样的。说白了,我们都是同路人,一样货色。再说了,不恪守陈规陋习,不囿于门户之见,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如今年纪大啦!想怪也怪不起来了。
饶先生是当今学界第一奇人怪杰,我之奇而怪之,当然不能和先生相提并论,但我愿学焉。因为,我十分敬佩饶先生的人品和学养。
是的,读其文,不见浮躁,哪怕是对别人的批评,也说得相当随和,显得非常大度,始终保持着一种宁静致远,别出机杼的气质。看去仿佛是一幅幅平淡天真的禅画,这种“澄心”之言,正是“禅心”的自然流露。
言为心声,文由心出。
饶先生说:“我们可以从一个人的说话,看出其人的心理。”尽管未必“文如其人”,但饶先生认为,“文”字毕竟“可说是一个典型的道德综合体,实在具有道德文化的全体意义”(《由辞以观人》)。饶先生的文章正如他本人一样,宛如温雅祥和的秋月春风,读之不仅使人增长知识,拓宽眼界,而且使人心境恬然、宁静。
宁静有高下境界之分,大教堂、大寺庙中的宗教氛围,是宁静之一种,但人为营造的成分多302;大自然、大环境中的静穆观照,如星空下的荒原、灵泉边的独响、夜灯下的观书、密林中的幽会等,则是一种深邃而淡远的宁静,大多出于自然,充满了禅思、禅趣、禅味。
(三)
饶先生其人其文,大抵属于后一种大宁静。
有人曾问他,何以能修炼到如此境界?他“直言不讳”地说:“是从佛门中偷来的灵丹。”这灵丹妙药不是别的,就是“以禅为定力,服智慧药,定能生慧”。
禅为乱心不起,无动无念为禅定。也就是说,心神澄净,名之为禅定。照理分明,名之为观。人心、文心,固无二致,皆可通禅也。
饶先生具体拈出两个字:“忍与舍。”
他说:“能忍耐自然能够持久,可以息争,可以平心静气……”忍,“是成功的唯一窍门”。
又说:能够认识“空”观,知道“舍”的意义,便能“肝缓破除执着,体会到有如庄子所说的‘物物而不物于物’,不为外物所束缚,在‘物于物’的尘世之中,心境宁静”。
可见,饶先生之“澄心”,正是出自“禅心”。
港台学人把饶先生誉为20世纪世界级的第一流人文大师,主要原因是他的研究领域广泛而深入,充满了创新精神,且能一以贯之。
他,通晓英文、法文、日文、德文、梵文、希伯来文等多种语言;他,精研史学、哲学、文学、儒学、佛学、道学、敦煌学、甲骨学、秦简学;他,既是大学者,又是一位大画家、大诗人、大书法家,曾受到书画界权威的青睐。
如此兼收并蓄、融会百家,真令人惊羡,令人敬煞也。可见,他的人格和知识结构,已升华到超越百家、随心所欲的神境了。
因此,人们很难把他归属于何家何派,只好称为“天才”、“奇才”。
事实上,饶先生已将他自己化为了“无”、化为了“空”,正如他考证出禅师将自家化为“驴”一样,说是一物皆不中,不能界说是某种东西,只能说他是一个包容一切、超越一切的“x”代号,即说他是什么就是什么。
饶先生在推荐日本神田先生的着作时说:
近代学术,务求精深,人人各以专家鸣高;其极也,有点、有线之学,而乏全体大用之效。至于今日,式微已甚,是以文、史分歧,道、艺隔阙,其间几如枘凿方圆之不相入;能一以贯之,明其义且实践之者,殊不多见。(《<神田喜一朗全集>推荐辞》)他之所以推荐神田之着,就在于神田“通和汉之汇,极文艺之奥,工书及诗,治古今目录校雠之学比顾千里,掸精艺事类董香光,非姝暖于一家一门之学,尽淹贯之能事,盖最能发挥‘东洋学’之精神”。
如此赞赏别人,实际上也是对他自己“非姝暖于一家一门之学”的肯定与张扬。
由此可知,不以某门第一学科之专为能事,不以狭小式微的点、线之学为特长,而力图以渊博深远、一以贯之为旨趣,是饶先生的一贯学风和特点,即对人类文化进行“整体态势”的领悟。但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毫无中心,一味空乏。事实上,饶先生的人格和血脉仍然有一个主宰和真意,那就是佛,那就是禅,那就是道。
就此而言,如果要把他归属于哪一家的话,那么,最恰当的莫过于佛家、禅家。
因为,只有佛家才具有“纵贯三世”和“横跨十方”、通脱无碍的气势和智慧。
饶先生显然是以此来构建他的人生舞台和知识结构的,不妨先看看他本人的自我定位。他在1988年,也就是他刚满71岁的时候,曾回顾了他的人生之路,并巧妙地借“宗颐名说”来阐释他的因缘。他说:
先君为小子命名宗颐,字曰伯濂,盖望其师法宋五子之首周敦颐,以理学勖勉,然伯濂之号始终未用。
请注意,周敦颐是程朱理学的开山,被追认为“道学宗主”,他自称是“穷禅客”。但不论怎样,反正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是把周敦颐当成自己的鼻祖的。饶氏的父亲要儿子效仿周敦颐,无疑是想把儿子培养成一个理学信徒。但饶氏有违父愿,他走了另一条道路。他说:
自童稚之年攻治经史,独好释氏书,四十年来几无日不与三藏结缘,插架有日本大正续藏,及京泰经馈赠之巴利文藏,日译南传大藏经。
说得明白,饶氏从小开始就“独好释氏书”。此后,“四十年来几无日不与三藏结缘”。可见,饶氏独好佛学。而且,还有神奇而深远的缘分。他讲了几件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