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岭,枯魂泽。
一位老者低着头走在枯魂泽中,偶尔抬了下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一片昏沉,龙卷风不停地绕着冰峰之巅转动着,而在那之上还有一只巨手,天空更是破裂了一块,其中雷光涌动,虚空炸裂,甚至从中还能看到浩瀚星空的一角。
老者依旧面容平静喃喃道“果然,外界一片平静都是假象,只有进入枯魂泽才能看到真正所发生的,而现在这片神的禁林好像不太平静啊!半步尊者的力量,不过,这才是它的真正面目啊!”
老者忽然停下来,抬头望向树梢,风声猎猎的树林此时忽然静了下来。
一袭暗红色青年的坐在树梢上,平静的望着月亮,独自出着神,眼中偶尔掠过几丝落寞,神情悲伤。树林仿佛也悲伤了起来,凄惨的啸声隐隐约约间从树林深处传来,如同鬼哭。
老者眯起眼睛,盯着青年,而青年却一直在望着月亮,没有理睬老者。
“你们这儿的月亮真是大,而且充满灵性,和我家乡的月亮一样美丽,但我家乡的月亮又有些不同,我家乡的月亮有种古艳的美,如同妖女,而你们的月亮太惨了,它应该化了妆再出来的。毕竟,长夜漫漫,阴森无比,稍微点动静就挺瘆人的。这月亮应该有点自知之明的,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对吧,萨满!你应该也讨厌那些不化妆的出来极具目的性的出来吓人的老妖怪吧!毕竟,担任觉灵这样的责任的人在我心里都是极其固执的老古董,都是责任心很重的人。”
老者没有回话,而青年也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月亮自顾自的说着。
“你不说话,那我说了。我给你说说我的家乡吧!”青年微笑着说道,面容和善,眼中似乎有亿万颗星球浮沉般耀眼无比,那样的尊贵,如同君王。
“我家乡的月亮就可爱多了,怎么看都是讨人喜欢的乖乖女,常年血红的挂在天空,那一抹血红,红的惊心动魄,红的妖艳,红的……红的能让人想起鲜血的滋味,甘甜而新鲜。”
青年蓦然转头看向老者,舔了舔嘴唇,一时间,青年在清幽的月光下竟显得极其妖娆。
‘’老人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那月亮很美,美得……我嘴拙,不过这不能怪我,我爸爸也嘴拙,我妈估摸着就是我爸爸遗传给我的,所以族中的老人都不喜欢我,每天在城堡里争吵着继承人的问题,我就不喜欢老人这一点,啰嗦而且固执的要死,于是——我把他们都杀了。”
青年眼神里浮现几丝笑意,脸上更是露出追忆的神色,但依旧笑盈盈的望着老者。
“不过,您别害怕,杀了他们之后,我就发誓再也不杀老头子了,因为他们太老了,血液里弥漫着浓浓的死气,我吸了一口后,整个嘴都涩了。想起那股味道,我就直想——吐啊。”
青年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吐沫,如同一个陶醉在扮演的戏子,整片天地好像都是他的舞台。
老者淡然的笑了笑,“哦,那道友的家乡真是美丽,我甚至可以想象一下道友的家乡了,定是非常美丽,令人神往。血红色的月亮挂在天空,幽静的树林,古老的城堡……真是想看一看道友的家乡。”
青年面容露出几缕悲伤,但随即又被笑容掩埋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和道友的家乡差不多,只是没有这么多的绿色,满天遍地的都是黄沙在飞舞,无论白天和黑夜。说来好笑,我们那整天没有时刻之分,只有白天和黑夜,白天就是灼灼的太阳挂在天空,夜晚就是血红色的月亮挂在天空,仅此而已。”
老者面容平静,静静地听着青年说道。
“黄沙可能是我的家乡最大的特征,但更令人注意的是匮乏的灵气以及残酷的生存环境。我们建造城堡,为了抵御风沙。我们疯狂的吸食鲜血,更是为了能够生存.别问我为什么不喝水?有水谁不去喝啊!也别说残忍,你们修士的世界不也是这样吗?都是人吃人,只不过换个方式而已。”
“不知怎的,渐渐地,我们与以前不同了,我们害怕见到阳光,逐渐的喜欢上那轮血红色的月亮,我们的皮肤变得无比粗糙而苍白,但我们的容颜却无比的妩媚。我们的牙齿更是逐渐的锐利起来,因为锋利的牙齿能让我们瞬间刺破皮肤,从而迅速的吸食鲜血。我们明白了过来,那是我们吸血所导致的。”
老者看着青年,低下了头,他的衣袍皱了,理了理衣袍,但又马上抬起头,笑容璀璨的的说道“那样不好吗?优胜劣汰,这便是残酷的修行界的真理。”
青年的神色忽然落寞了下去,一阵虚空扭动,一杯装满猩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忽然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青年苦涩的笑了笑,青年一饮而尽随手将高脚杯一扔,但高脚杯只是跌入茂盛的清凌草丛内,骨碌骨碌的转了几圈,最终停了下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还不错,那样的话,我就能安心的当一个可能永生的血妖伯爵,可是。天不怜人,人更是残忍啊!”
青年的语调不知不觉间提升上来,说的话也有些不经思考了。而老者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头,看向青年,青年只是自顾自的讲着,并没有注意老者的面容正在慢慢的阴森下来,如同魔鬼。
“随着鲜血吸食量的增多,我们惊喜而恐惧的发现我们在慢慢的变年轻,容颜仿佛无视时光的侵蚀,我们的寿命似乎在慢慢的增长。但这仿佛又是魔鬼的契约,我们惊恐的察觉,我们一旦停止了吸血,容颜不但会迅速的老化,而且寿命也会减少,每当午夜之时,缺少鲜血的血妖就会痛苦的捂住心脏痛苦的死去,这让所有的血妖都疯狂了,他们惧怕死亡,所以没有理智的疯狂的吞噬着他人。”
青年的血瞳慢慢的深沉起来,里面仿佛有着无数的枯骨在血海中浮沉,而老者的眼睛犹如蒙上灰尘般,枯淡无光。
“那,后来呢?“老者问道。
青年惨淡的笑了笑,坐在树梢上,悠悠的晃荡着双腿。
“后来,我的家园,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林立起各种城堡,一些是打着旗号联盟在一起,一些是家族聚集在一起。但有一点,都是相同,他们都是为了能够生存下来,能够吸食鲜血。因为团结力量大吗?一开始,所有的城堡都非常有默契的向那些弱小而且没有懂得团结力量大的虾米动手了,很快,沙漠里只剩下了各式各样的城堡了。
“白天,黄沙飘扬,各色的旗子在城堡的上方飞着。而晚上,点燃火把的他们,集体的厮杀着,因为鲜血会不断减少的,而血妖就必须减少了。血妖减少了,城堡的力量一旦减弱的太多了,所有的城堡都有默契的在那个晚上涌向那个城堡,因为,那个城堡没有资格生存了。毕竟,再嗜血的血妖对于厮杀也会厌倦的,他们也想捡便宜的。很快,城堡十不存一了。“
月光下的老者眼神幽深,笑了笑,说道“道友,老朽有个问题非常困解,但又不知该不该问?”
青年扭头看向老者,眼神忽然锐利了起来,像是在观察老者,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青年又扭头回来,看着月亮,背对着老者,平静的说道“问吧。”
“按照你的说话,这明显是人吃人的游戏,谁吃了所有人,谁方能存活。而你活下来了,很显然,你吃了所有人,你的敌人、你的朋友、你的亲人。”
老者声音平缓,但其中泛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讽刺着青年。青年晃悠的双腿缓缓的停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回头。
“不,我没有,你慢慢听就可以了,不必说话。”
老者诡异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随着城堡的减少,我们血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吸食鲜血而增长实力太慢了,那种完全依靠硬拼的战争,谁狠谁赢的战争太血腥了,于是,血妖们开始探讨如何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能够让自己生存下来。”
“可我当时不这麽认为,我们血妖改进的理由应该是:那种硬碰硬的战争太不优雅了,我们是为了优雅而生存的生物,怎么能用怎么残暴的方式呢?但同样,我也投入了新方法的创造。”
“我那时是一个城堡里最受人瞩目的少爷,连吸食鲜血都是强制被迫吸收的,因为我觉得那太不优雅了,怎么可能见惯那些血腥的场面呢?当然,我还是吸食了很多的鲜血,不然的话,我是见不到你的,老人家。”
“很长的时间过去了,有多久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们血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这时,一些能让血妖们强大的方法陆续出炉了,有的是将攻击的形式转化,但却很巧妙,同样的一股能量转化后的攻击力竟大大的提升了,他们称那为——技。而有的是将我们地潜能挖掘出来,很完美的释放出来,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这种方式虽然战时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事后却会极度的虚弱,但同样巧妙的是,鲜血弥补了这一点的不足,它能迅速补充我们流失的潜能……”
“我曾经将几种方法研究过一遍,看过方法后,我却觉得方法太巧妙了,巧妙地如神赐予我们的东西,这麽巧妙的东西不应该是这些平凡的、只知道用手厮杀的血妖能发明出来的,就算是,这种逆天的方法也不是这么短的时间能探索出来的。”
“身为血皇之子的我隐隐的察觉到一种不安,我感觉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地里注视着我们血妖一族,冥冥之中,一双大手操控着这片沙漠发生的一切,让我们它操控着一切照着他想的那样的发生着。可是,我很快抛之脑后了,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我瞎操什么心呢。“
“很快,整片沙漠都混乱了起来,血妖们更加疯狂的吞噬着一切可能的生机,每到夜晚,都是猩红色的双眼闪耀的汪洋,而我们的月亮就静静地注视着它的子民一步步走向深渊,没有尽头的深渊。‘’
“每到子夜,血妖们从城堡中涌出,如赴约般的相互厮杀着,就这样,不要多少时间。沙漠里城堡飘动的旗帜就只有寥寥几个了,当然,存活下来的必然是强者。然而,这样的强者,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却只有轰隆隆的被碾压而过的命运。“
“我那时,研究已接近尾声了,我的研究很玄奥,在我看来,那与所谓的技、秘法完全是两个概念的东西,完全性的创造。一开始是这样的,我惊讶的发现,空气里缓缓流动的东西,暂且将它叫做念力吧,那玩意很巧妙,流转于空气,却能钻进我们血妖的脑袋里。我顿时对它大感兴趣,我暗地里尝试着吸收着念力,结果,大失所望,念力只能被动的进入我的脑袋,完全不受我的掌控,我尝试着多种方法来吸收念力。可结果都让我大失所望,都失败了。我的探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可我是德拉古拉一族最崇高的皇子,连天都要承认的人,怎么可能失败,怎么会失败。”
“是吧,我亲爱的萨满大人。‘’
老者双眼低垂,默默地回答道“当然,德拉古拉一族是蛮荒皇族中地位极高的一族,德拉古拉一族最崇高的皇子自然应该是上天的宠儿。”
“哈哈,果然,老家伙,你是知道的。‘’青年猩红的双眼忽然再次凌厉了起来,如同一条蛇的冬眠,复苏之时,便是要进攻之日。
青年的双眼恍若毒蛇般盯着老者,凶光毕露,杀机涌现。
‘’孩子,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参与了当年德拉古拉遗族的血洗,那群屠夫里可并没有我们古蛮族,我们古蛮族不是那种会暗地里给人使绊子的民族,我们的战争从来都是手起刀落,没有一点迂回的余地的。这么长时间的算计,估计我们古蛮族没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头脑。况且,古蛮族之人从来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而用了这麽长的时间来算计你们,怎么可能是我们呢?要不然,你也可以把我看做一个小部落的萨满!蒙柯部落!”
月光下老者的眼神深邃,如同琉璃珠般的漆黑,仿佛藏着星辰般。这时,一开始的愚笨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是汪洋般的幽暗的鬼火般的眼神。
那种看透一切的目光让青年忽然打了个寒颤,只是一个眼神的转换,他就忽然看不懂老者了。
撕掉了一切伪装后的萨满,不再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