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的杀意笼罩在焚陵山,寒意刺骨,天空不断地压低,似乎因畏惧而不断地颤抖着。焚陵山的山脚顿时结了冰,雪白而晶莹冰层足足有几丈之厚,寒冰瞬间粉碎了一切生机,所有的植物和动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成了冰雕,唯有几个反应快的只是来得及将惊恐的表情留在世上,便被冰封了。
冰晶“咔嚓咔嚓”的向上蔓延开来,而冰晶所过之地,留下了栩栩如生的冰雕,焚陵山的凶兽惊恐的望着这发生的一切,眼睛里的雪白正在如海潮般的涌来,有着一种妖异的美感,但却让所有的凶兽畏惧,仿佛汹涌而来的是死神的镰刀。
绝望的情绪蔓延着整个焚陵山,丧乱在非常人性化的凶兽脸上扭曲,狰狞的恐怖,然而穷凶极恶的凶兽在这场灾难面前却脆弱的像个瓷娃娃,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随着冰晶的蔓延,很快,一座晶莹的冰峰凭空的出现在云雾岭中,圣洁无比,令人心生崇高之情,凌霄而起的冰峰原本的上方的龙卷风依旧在转动,声势越来越浩大,仿佛要撕毁一切。
冰峰上飘着成千上万只的幽灵,巨幽灵此时正飘在前方,抬起的手掌已有铺天盖地之势,只是散发出来的威势就使冰晶一块块的连同所封物爆裂开来,巨手周围的空间更是不断爆裂开来。
体型格外巨大的幽灵漠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渺小的身体与庞大的巨手根本不成正比,而现在那只巨手正在被身体所控,慢慢抬起。这时,漠然的幽灵忽然说了话,但语调极其缓慢,犹如将要死去的老者一般。
“总有些事不能重来,这如果就是你所说命运的话,人永远不能打破的命运的咒语。那,心中的魔鬼,出来吧。”
晶莹的巨手猛然向龙卷风的风眼抓去,只见天的帷幕顿时被连接的龙卷风撕裂开来,露出了无尽的虚无,而虚无的裂缝旁的空间还在扭曲。此时,天地轰鸣不止,整个枯魂泽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眨眼间,虚无外的星空露出来了,非常的美丽,璀璨的星光不停的闪耀,诸天星斗有秩序的转动着,星球上都散发勃勃的生机,星河横挂在诸天星斗之间,更有无数的星辰随着星斗转动着。
转眼间,巨手扔下拉扯下来的龙卷风,缓缓的伸入虚无的裂缝之中,伸进星空的内部。
这时,巨型幽灵转身看向凝望着他的一群幽灵,一丝苦笑浮现,他的身体忽然破碎开来,有些化作晶莹的光雨散落,而有些则是融入巨手之中,而巨手依然向星空升去。
晶莹的光雨散落,只见成千上万只幽灵疯狂的扑向光雨,吞噬着光雨,他们的体型同时在不停的扩大,身上的光环也在不停地发亮着,茫然的双眼更是在吞噬着光雨的同时,缓缓的有着一丝微弱的清明之色浮现,但转瞬即逝,又被更多的茫然覆盖。
一个体格略大的幽灵张开嘴巴,只见晶莹的光雨顿时向着他的方向飞来。随着他吞噬光雨慢慢变多,他眼睛里的清明之色缓缓的多了起来,慢慢的深邃的黑白如同点睛之笔在他的眼中浮现,黑白之色与茫然的灰色不停地相互吞噬着,不死不休。
他的眼睛的眼神黑白之色不断地与灰色交锋,而他却开始傻傻站在那儿,不再吸收光雨。忽然,他眼中的黑白之色占领了大部分的瞳孔,而黑白之色的瞳孔如同镜子般的中倒影着一片天地,血红色的天空,漂浮着枯骨而汹涌的血海,整个世界只有血红的天与海血红的绝望。
忽然,贪心而强壮的幽灵眼里的清明之色大盛,他这时猛地向着身旁的幽灵咬去,身旁的幽灵吃痛,但眼神却依旧茫然着,任由他吞噬撕咬着。而巨幽灵不断吞噬的同时,眼神中的清明之色瞬间占满了瞳孔,瞳孔里倒映的画面飞速的变换着,仿如时光的流转。
这时,旁边的幽灵眼见就要被吞噬完的时候,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做畏惧的情绪。
他觉得,他不能被这样咬完,那样,他会死,虽然他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与生俱来的恐惧,深深烙印在内心的东西,它们从人变成了幽灵,如果连幽灵的形态都不能保持的话,鬼知道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眼见要被吞噬完了,他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声,疯狂的向着幽灵群体逃窜。这时,所有的幽灵茫然的望着发生的一切,而当幽灵逃窜到群体中间,却又茫然的立在那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要逃窜。
就在这时,贪心的巨灵回味的舔了一下嘴唇,是的,他没有恢复神志,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吞噬别的幽灵对他的好处很大。这同样是一种本能,一种生命诞生之初的本能。
场面忽然混乱了起来,一个个幽灵相互吞噬、撕咬着,如同原始人的战争。
蛮叔马不停歇地逃窜着,虽然已经将诡异的老者甩出很远,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愈加强烈起来。他会想起那双诡异的双眼,想起那种洞穿灵魂一切的感觉,便不寒而栗起来。那种感觉,如同你一人站在一个漆黑的角落,而全世界都冷眼望着一个黑暗角落里的人。那种全世界都抛弃的感觉,如同一个死孩子,多少年过去了,它又不死不休的在蛮叔的心里冒了出来,冷眼嘲笑着他。
他的飞奔,也并不是完全甩开老者,更多的是,为了甩开那种感觉,可那种感觉入骨随心。不论你逃了多远,当你回头就会发现他一直站在你的身后,对你微笑。
蛮叔脑袋里的尖叫越来越强,仿佛有数以千计的厉鬼在他的脑袋里尖叫着,而现在,尖叫里还夹杂着钟声、嘶吼声一起在他的脑袋里疯狂着。而蛮叔感觉他的脑子正在被撕裂开来,强行的塞进一个人的记忆,脑袋里顿时多了些破碎的画面。
鲜血染红的赤红色的天空,一片蛮荒战场般的原野上,千军万马的骑士静静地立着,他们脚下跨着巨蜥一样的东西,整个战场都是一股惨烈的气息。千军万马的前面是一口布满青锈的古朴铜钟,整个天地都是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而这时,巨钟响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推着它,自行响起。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轻微的鸣声,青锈不断地震落,尔后,钟体转的快了起来,越来越快,最后,洪钟大吕的响了起来,然后,整个世界都乱了起来。
千军万马嘶吼了起来,他们狂奔了起来,整个世界仿佛烧了起来,蛮叔感觉千军万马在自己的脑袋上狂奔着,践踏着自己的脑袋,蛮叔只是感觉自己脑袋炸裂开来了,什么树林、不死者都不见了,他的眼前只有千军万马嘶吼而来,而千军万马的身后,是燃烧起来的天空和不断塌陷的地面。
整个世界都在不断的颤抖着,黑色不断地吞噬着天空和地面,而千军万马如同汹涌而来的狂潮,不停地涌来,忽然,蛮叔被狂潮涌入,千军万马从他的身边涌过,而巨蜥和上面的人如同没有看到他一般涌过,甚至有些直接从他的身体穿过。
狂潮涌过,只有他待在原地,而这时,无尽的黑色吞噬了全部的天空和大地,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下来,他脚下的地面是黑色的虚无,而他的脚下是无尽的黑色深渊,头顶是一片不知有多么高黑色的虚无。
黑色淹没了他。
全世界从他身边涌过,恐惧的漆黑将他吞没。
蛮叔转身,千军万马已离他而去,只留给他背影了,他又是孤单一人了,一无所有。他狂奔着,想要逃离一切的黑暗,但黑暗只是一个浪花,就将他淹没在内,他惊吼着,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这儿是个地狱,他被锁住了。
蛮叔忽然停了下来,他的脑袋慢慢的清明了下来,能让他看清周围了。
四周是那么的熟悉,他却发现,他迷路了。本来方向感极强的他,迷路这种事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更何况他还习惯性的做了标记。可是,太诡异了,太安静了。虫鸣和风声也没有了,月亮悄悄地挂在树梢,整个树林都是死寂。而这儿的确是他刚刚所来的地方。
蛮叔稍微停顿了一下,蹲下身来,但又立刻的站起身来,狂奔而去,留下一道道奔雷般的残影。蛮叔狂奔了一阵后,忽然停了下来。
“果然是这样。”
他刚刚蹲下来在清凌草丛中的其中几根做了标记,而现在他再次看到了。他迷路了,果然,老者还是注意到他们了,见过老者中有些幸运儿逃出去了,而他们明显不是。
他刚刚所做的一切在老者面前只不过是徒劳罢了,老者犹如王座上的神摆弄着他心爱的玩物戏弄着他。想到这里,蛮叔不禁满腔怒火,一拳落下,将地面砸的粉碎。
蛮叔转头看着时泓,渐渐冷静了下来。老者如果对他们感兴趣的话,绝对不会是仅仅困住他们,从而得到戏弄他们的快感。自从时泓见到老者就陷入了昏迷来讲,如果没错的话,老者感兴趣的是时泓。
而不死者应该一直在为他们留着一道门,一扇等着他们自己推开的门。而现在,那道门就在他们的身后。推开那扇门,他就能走出迷宫,但他更要面对老者,面对如同魔鬼一般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时泓自从见过老者便一直在昏迷,而他们现在又陷入了迷宫。这一切都在逼着他回去,既然这样,那回去又有何妨。
可当他转头的那一刻,一切的恐惧再度浮起,尖叫声更是凄厉的嘶吼了起来,幽冥的世界扑来,那种孤单的感觉再度涌起,几乎窒息。
蛮叔不禁苦笑了起来,那种恐惧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身体里仿佛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而另一个是那个不断尖叫的人。
已近午时了,蛮叔看看天空,嘴角苦涩,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来这儿为时泓寻找药草的。只不过,现在时泓还在昏迷,令人担忧。这是时泓的最后一次觉灵了,如果错过了,他自己必将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儿,蛮叔笑了笑,自己反正没什么牵挂的,那有什么恐惧的呢?而时泓还有父母呢,他还有一个世界没有看呢。
蛮叔转身,内心的尖叫依在继续,而他却步履坚定的一步又一步的向后走去,抱着时泓向着老者的方向走去,月光将他的影子照的斜长,倒映在清凌草上,犹如水中倒影般,清澈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