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文历1100年,采麻大陆东部的悠悠国。
“大家加把劲,咱们今天就割完!”姜氏家族的族长,姜合众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大声给族人们鼓劲。
红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股股热气卷着麦浪,空气中弥漫着小麦特有的香味。
“好咧!”二十几个男人应声回答,抹一把脸上的汗,挥下去就好像一阵细雨。两条手臂好像凭添了无穷的力气,疲倦的脸也绷得紧紧地,耳边传来“碴碴”轻脆的声音,镰刀熟练地割下一把把的麦子,堆放在身后。
眼下的数百顷麦田都是姜氏家族的地产,这些土地既是姜氏家族主要的收入来源,也是他们立足栖凤河平原、被尊为大家族的根基。
“驾,驾!”田间小路上,族人们把束成捆的小麦搬到牛车上,装得高高的,一扬鞭子,老牛便慢吞吞地向前,不知疲倦地行走起来。牛车折着弯来到大道上,向麦场行去。
道边是一条宽阔的大河,也就是栖凤河。水清而流急,十几座水车安稳地矗立在河边,发出吱吱的单调而重复的声音,就好像流淌的河水一样。栖凤河穿过栖凤平原,向前绕过一片茂盛的树林,便汇入无边的东海之中。
“姐姐,快来!”十几个小孩子笑嘻嘻地站在水车边,把木桶接在出水口下方,接满了就拎起来,费力地提到正在忙碌的麦田里,为劳累的长辈们送去甘甜的饮水。
族长姜合众抓起瓢,满满地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好像饮牲口一样。
“爹,您慢点喝!”头戴花边新草帽的少女、姜彩云放下手里的活,在柳条花篮里拿出一块干燥的毛巾,为父亲细细地擦着汗。
姜合众勾起嘴角,满足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两口气,然后转身冲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叫道:“天胜、姜石头,你们两个不要割了!麦地里的麦捆太多,你们赶紧套上车往麦场送!”
两个小伙子应声站起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健壮的年轻人,19岁,同样戴一顶新草帽,名叫姜石头。
后面的是个皮肤呈小麦色的少年,16岁,名叫天胜,光着头,干净的短发微微有些蜷曲,脸上挂着未成年人的青涩,眼睛又黑又亮,正像所有有梦想的少年们一样。
天胜赶来牛车,两个小伙子麻利地把麦捆搬到车上,不一会就装了一大车,为麦田腾出一大块空地。
“喝点水吧!”姜彩云妥了一瓢清凉的河水,递给姜石头,姜石头会心地一笑,接过水瓢一饮而尽,喝完还兀自看着姜彩云笑。
看着对方****着上身,一块块初具规模的肌肉,姜彩云无来由地羞红了脸,赶紧接过水瓢转过身去。
“彩云姐,我的水呢?”旁边的天胜撅起嘴来,向姜彩云伸出双手,脸上带着委屈,好像受到了有区别的不公平待遇。
声音打断了姜彩云的思绪,她的脸还是红红的,但语气里已经带出嗔怪:“你怎么自己不舀呢?”
“彩云姐舀的水好喝!”天胜张着嘴大笑,“你看石头哥乐得北都找不着了!”这句话很快遭到姜石头一记板栗。
“你这小鬼!”姜彩云娇嗔地骂道。纵是如此,还是给天胜舀了一瓢水——她其实挺喜欢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
姜石头撇了撇嘴,抬头却望见大道上仿佛来了几个人,都骑在马上,远远的好似蚂蚁,衣着身份都看不清。
“喝饱了没有?”姜石头有些不耐烦地问,赶起牛车,走上田间小路。
“等等!”天胜喝干最后一口,把瓢交给姜彩云,撒腿赶了上去。
热风静静地吹拂着,麦香传播千里,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同享丰收的喜悦。
“石头哥,你的草帽真好看!”天胜抬头看着姜石头,赞不绝口。
“嗯,这是彩云编的,她的手艺不错吧?”姜石头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好像故意要引天胜眼馋似的。
“我看看!”天胜伸手要摘姜石头的草帽,却被姜石头一把揪住手腕,疼得天胜直咧嘴,“哎哟,你轻点!我知道你是一品武者,放手!”
“这是我的东西,谁都别想碰!”姜石头一本正经地说着,眼神凛然不可侵犯。这时,牛儿折了一个弯,上了平坦的大道。姜石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再答理天胜。
“小气!”天胜冲他吐了吐舌头,不想再答理这个无趣的人。
这时,大道正面来了四个人,每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从衣着上可以辨得出:最前面的是东海府上的捕快,后面的三人都是差役。
捕快眯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野谷苗,一走三颤地坐在马背上,低头欣赏着五月忙碌的百姓,胸中忽然升起一股志得意满的感觉。
前面正好来辆牛车,捕快将手一拦,示意赶车的两个人停下来,催马慢悠悠地来到两人面前。
天胜跟姜石头抬头看着这位高傲的捕快,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姜氏家族的族人?这是要干什么去?”
“捕快老爷,我们这是赶车去麦场,挺要紧的,您有什么事?”姜石头说起话来硬梆梆的,跟他的名字一样硬。
这时,水车旁边的小孩子们听见了,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仔细欣赏那几匹高大的骏马。
姜石头的粗鲁令捕快有些不高兴,刚才得意的感觉荡然无存。他一下子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姜石头面前,身后的三个差役也跳下马来,紧跟在捕快身后。
捕快冷冷地说道:“本官奉府台老爷的命令,来田间地头查看今年的收成——今年年景不错啊,托悠悠国、至圣国王的洪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下百姓深受皇恩,正应向国家交纳税粮。府台老爷体查民情,按收成情况征税。”
其实,一般人对打官腔的人都反感,但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再反感也只能撑着。不过,姜石头却是个软硬不吃的货,蒙着眼睛也敢往前撞。
“放什么屁?”姜石头一怒之下爆出粗口,“我们姜氏家族跟你们府台大人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这些年我们一直被桐树林的火鸟家族欺负,多次报官,而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没有一次申张正义,替我们出头。反倒是每年来催税催得紧!
“我告诉你们,今年我们姜氏家族一粒粮食也不交!”
差役们听完一片哗然:“我去!这家伙竟然比我们官差还蛮横呢,是不是不想活了?就凭你刚才口出不逊,我就能作主把你抓去监狱!”
姜石头还要顶他,天胜赶紧劝道:“算了算了,石头哥。这种事哪是咱们能说了算的?麦地里挺忙的,咱们赶紧走吧!”
姜石头怒不可遏地瞪了捕快一眼,抄起鞭子准备走。
捕快吃了大亏,自感没面子,转身冲着差役们一声怒叫:“上马,跟我去找他们族长。真是踩了****了!”
几个官差驱赶开马儿旁边的孩子们,刚要上马,有个小孩子却走得慢了,被捕快推倒,摔倒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哭。
“号什么号?吊丧啊!”捕快骂了一句,一脚把孩子踢开。
但就在他刚转身的工夫,一道鞭影掠过,狠狠地抽在他脸上。捕快吓了一跳,用手一摸,半张脸都火辣辣地疼起来,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号什么号,吊丧啊?”姜石头不知何时已经摘下草帽,手举着鞭子,眼睛微眯着,刚才那鞭子就是他抽的。
天胜赶紧把倒地孩子抱起来,站在一边。
“妈的!”捕快终于爆怒了——如果不是担心收税问题,刚才他就发作了。他在外面抓贼拿人、横行乡里,哪吃过这么大的亏?
捕快的眼睛里露出杀人的凶光,伸手一挥,身后的三个差役一个个亮出绳索:“青天白日,这小子敢殴打官差,给我拿下,死活勿论!”
四个中年人把姜石头包围起来,正对面的捕快挥拳便打。
姜石头轻蔑地看着他,左手执鞭,提起右拳,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包裹着拳头,右臂上拳头型纹章白光乍现,将功法从臂膀直传到拳锋之上。
功法和纹章,正是悠悠国武者的象征。
瞬间,姜石头挥拳直击,跟捕快的拳头正正地对在一起。
“咔嚓”一声脆响,捕快的胳膊发出关节脱臼的声音,脸色尚未在错愕中改变,胸脯已经被姜石头狠狠地踢中,华丽地向后摔去。
与此同时,两拳一脚分别落在姜石头的身体上,姜石头一声怒喝,双手同时射出白光,揪住左面的差役,奋力一甩,直接撞在后面的家伙身上,发出两声惊叫。
最后一个人愣神的工夫,被姜石头一个大耳贴子打掉在地,他捂了一下脸,指间满含鲜血。
姜石头还要动手,早有族长姜合众,带着几个年长的族人奔过来,盘问发生了什么事。姜石头面不改色地讲叙了事情经过。
这时,捕快被手下的差役们扶起来,正捂着脱臼的手肘,痛得龇牙咧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你骂什么?”姜石头攥起拳头,刚毅的脸上布满黑气,声音低沉阴冷。
“好了!”姜合众怒斥了一声,这才转头对捕快说,“大人,我们姜氏家族得罪您了,日后我们一定登门赔礼谢罪。请问您来这里什么事?”
捕快圆着眼睛瞪了半天,被族长问时反而愣住了——他刚才只顾着生气和打架,竟然忘了自己的使命。
“我……府台大人有令,今年收成好,所有麦田赋税加三成!”
府台的确有这样的政令,但却不是因为收成好,而是由于平定叛乱,军队粮草匮乏的缘故。
“好说,好说!”姜合众并不为所动,反而露出万分理解的神情,“咱们老百姓,既然是悠悠国的子民,向国家交纳赋税,这是义不容辞的!别说您还是传达府台大人的命令,就算是您自己来,我们也得给您面子,起码请您吃饭是不是?不过……”
姜合众见捕快已经露出舒坦的神情,便说道:“您作为地方警备官员,想必也知道栖凤河下游、桐树林中有一个火鸟家族。这些人跟我们中原人语言不通,蛮不讲理,每年麦收都来抢粮食——那可是我们家族大半年的血汗!我们报了几次官,官府连管都不管,去年差点弄出人命!
“大人,我这么跟您说吧,姜氏家族纳税的粮食,早就准备出来了,就堆在麦场里。如果再被火鸟家族抢去,那您也别来找我们了,您就向火鸟家族去讨吧,我们也没办法,谁让您管不了火鸟家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