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件事,第一件和绮凝有关。
绮凝有一天到盛世茶行去进茶叶,遇到了一位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叫高健生,是洞庭昔日在书院读书的同窗好友。高健生勤奋刻苦,准备来年进京赶考,可是家境贫寒,所以洞庭就在茶园给他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让他既可以读书又可以赚些盘缠。绮凝在茶行见到高健生的时候,他正在和洞庭探讨绮凝听不懂的学问。洞庭看到绮凝来了,就停下给高健生介绍,“高兄,这是我娘子的得力助手,绮凝姑娘。”洞庭没有说绮凝是个丫鬟,这让绮凝很感激。洞庭说完又给绮凝介绍,“这是我的同窗好友高健生。”
高健生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地一抱拳,“绮凝姑娘有礼。”
“高公子有礼。”绮凝一福。
这是绮凝和高健生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当时没有说太多,绮凝取完茶叶就匆匆离开了。隔了两周,绮凝又到茶行进茶,再次遇到了高健生。这时洞庭刚好出去,高健生却在柜台帮忙照看,于是绮凝就坐在茶行等洞庭回来,也就和高健生聊了起来。
这高健生与洞庭在家庭环境中熏陶出来的商贾气息相比,书卷气更浓厚一些,他出口成章,谈吐大方,具有文人那洒脱智慧的气质。绮凝没读过书,所以她很仰慕有学问的人,因此对高健生的印象格外好。高健生对绮凝说:“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而且人如其名。”
“怎么说?”绮凝颇为好奇。
“相貌绮丽,肤如凝脂。”高健生说出这八个字,叫绮凝顿时脸上红霞飞。
这一言一语间,两个人的了解也随之增多。高健生认为绮凝虽然是一个丫头,但是身上却有着大家闺秀一般的高贵气质。绮凝更是不必说,对这个书生心生情愫,芳心暗许。
第二件事,发生在洞庭和红绸之间。
自从天玥离开之后,洞庭的内心突然变得空空的,强烈的失落感侵袭着她。洞庭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房间里,时常看着灯火就走了神,然后脑海里、眼睛里就都是天玥的身影。每当他清醒过来,一声重重的长叹声就不绝于耳。那是天玥走了十几天之后,洞庭有一日独自在赏月亭喝闷酒。酒过愁肠,却更添惆怅。就在洞庭有了三分醉意的时候,红绸提着裙摆、摇曳着身姿、一步一步走向洞庭。她今天没有穿着惯常的红色衣裳,而是穿了一袭白衣,以轻盈袅娜的姿态出现在洞庭面前。红绸不止穿得与天玥相似,就连发髻也梳得一模一样,让眼神迷离的洞庭将红绸误以为是天玥。
洞庭因为喝酒过多,脚下不稳,就跌跌撞撞地走向红绸,面带潮红,激动而欣喜地说:“娘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相公,你有没有想我?”红绸微笑着问。
“当然,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娘子,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害相思病了。”洞庭傻傻地乐着。
“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红绸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笑意说道。
喝醉的洞庭,眼前完全出了幻象,毫不怀疑地认为在他面前的不是红绸,而是天玥!洞庭上前一步,抱住了红绸,带着酒气却无不深情地说:“怎么办,原来我真的离不开你……你说我一个大男人多没用……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洞庭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没有精神,红绸说:“相公,你是不是困了,我们回房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洞庭说完,就被红绸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红绸把洞庭放到床上,洞庭沾到枕头就沉睡了过去,任红绸怎么叫都不醒。红绸站在床边,嘴角上扬,那种她一贯的冷笑,叫人不寒而栗。红绸开始为洞庭解衣脱靴,而后自己也慢慢解开上衣的扣子,裙子从上退了下来,红绸抽出光滑的双腿,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她望着洞庭,轻轻说了声:“晚安!”
第二天日上三竿,洞庭才睁开双眼,他的头有些痛,不禁按了按太阳穴。一转头,差点叫出声来。红绸**着身体,怎么会睡在自己旁边?!
“你醒了。”红绸睁开双眼,见到洞庭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洞庭噌地一下坐起来,又惊又怕。
红绸也坐起来,拉着被子挡住前胸,垂下头悲戚地说:“昨晚在赏月亭你喝了好多酒,我怕你喝醉就带你回房间,结果你把我当成了嫂子,不让我走……”红绸装作说不下去的样子,语调也有些变化,像是要哭。
“是,是真的吗?”洞庭用手敲着头,想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他脑海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越是拼命回想,越是头疼,几乎就要炸开。
“哥,我不会说出去的。”红绸低低地说,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
“不,红绸,那个,我,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和你……”洞庭难以相信自己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红绸咬着嘴唇,娇羞地点点头。
洞庭眼睛紧闭,猛拍着额头,无比懊丧,他“呃”地大叫一声,抓着头发发疯一样地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对不起天玥,对不起天玥啊!”
“难道你就不觉的对不起我吗?”红绸突然发问。
洞庭顿时就怔住了,是啊,红绸还是一个清白的少女,如今和他睡了一夜,就算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这要是传出去红绸的名声就完了,是不会有男人肯娶她的。“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喝醉,你,你应该拒绝的。”
“你力气那么大,人家推不开嘛。”红绸绞着被角说道。
洞庭仰着头,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洞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他要怎么和天玥交待,要怎么和红绸交待,要怎么和自己交待。他怎么会如此混账,洞庭真是要疯了。
红绸下床,穿好衣服,对洞庭说:“昨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大哥你也不要自责,你喝醉了,我不怪你。”说完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洞庭。而红绸,扬起头,笑容满满,因为她此刻手里握紧了一个最重要的筹码。
第三件事,可以说和第二件事一样糟糕,那就是谣言四起。
其实不能说那是谣言,毕竟天玥、绮凝和舒儿不是人的情况是事实。“谣言”起于天玥等人去山寨夺回贡茶之后的几天,一些下山“改行”的山贼说起了她们来。在街头巷尾,生动地叙述天玥、绮凝和舒儿如何与狼精打斗,如何使用法术,一会变出宝剑一会又变出长枪的,越说越邪乎,加上以讹传讹,天玥等人完全被妖魔化。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无比迅猛,几天功夫就街知巷闻了。胡家的下人当然也会听说,然后下人之间也开始议论起来,因为那是她们的少奶奶,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人,所以对于这个传闻更是震惊加意外。每当绮凝和舒儿回府的时候,下人都以异样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她们,看得绮凝和舒儿浑身不自在。胡老夫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府中的异样,她找来素锦,问她:“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下人在议论少夫人?”
素锦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她回答:“回老夫人,这都是下人之间嚼舌根,没什么的。”
“无风不起浪,我要听听看,下人们都在说什么?”胡老夫人坚持要素锦说,素锦无法,只好回禀,“不知道是谁乱说话,说少夫人还有绮凝舒儿是妖精。”
“什么!妖精!”胡老夫人手里的茶碗险些打翻。
“干娘,我在街上也听到过这个传闻。”站在胡老夫人身边的红绸很“适时”地说。
“这,这,从何说起啊。”胡老夫人不大相信。
“素锦,你先下去吧。”红绸对素锦说,然后对胡老夫人说,“干娘,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说。”
“有话你就说。”胡老夫人说。
红绸看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嫂子真的有点可疑。您想,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谁会学什么玄门法术。”
“可是她不是说道长看她有仙根吗?”
“这无非也是一个说辞,嫂子在吕家能把池塘的水吸上天,在金山寨打败山贼和狼精,让那么多人对她服服帖帖,不是妖术是什么。”
“真,真是这样吗?可是她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胡老夫人声音有些颤抖。
红绸道:“这才是修行高的妖精,干娘,不如我们试她们一试。”
“怎么试?”
于是红绸在胡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一番,胡老夫人听完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隔了两天,胡老夫人在红绸的陪同下来到天池居,对绮凝和舒儿说她置办了一些东西,她和红绸拿不了,路过天池居,就要她们两个帮忙来拿。绮凝说:“不如叫长兴帮您拿吧,男人的力气总是比我们大,而且我们还要看着天池居。”
红绸瞪着眼说:“你们两个奴才,干娘是在命令,哪有你们推脱的道理,不要拿天池居当挡箭牌。”
绮凝忍着气,没有言语。胡老夫人说:“我置办的这些东西男人是不能碰的,要不怎么找你们。这样吧,让红绸来看店,你们两个跟我去拿。”
绮凝和舒儿以为红绸借着胡老夫人的威势想欺负她们,胡老夫人对她们姐妹一向也看不顺眼,所以也没太当回事。再加上天玥不在,她们不能生事,所以只好答应。于是两个人就跟着胡老夫人出了天池居,随着她老人家一路前行。
“老夫人,咱们是去哪,要拿什么东西啊?”舒儿问。
胡老夫人没有回答她们,舒儿便在她身后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事实上胡老夫人要带她们去万佛寺,红绸说妖精不能近佛堂圣地,不然佛光会灼烧她们,让她们轻则毕露原形,重则灰飞烟灭。绮凝和舒儿没去过万佛寺,所以对她们现在走的山路也不熟悉,因此就更不知道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她们。
“姐姐,我好难受。”舒儿对绮凝说。
“我也不舒服,怎么回事,身上好热。”绮凝有同感。
胡老夫人走在前面,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心里一惊,难道真的如红绸所说,他们被佛光灼烧。很快,她就看到了金碧辉煌的万佛寺的殿顶,闪耀着熠熠光辉。再看绮凝和舒儿,两个人大惊失色,绮凝失声道:“怎么会是寺庙!”
“姐姐,我好难受……”舒儿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绮凝道行稍高,没有舒儿那么痛苦,不过也好不到哪去,她停下脚步,对胡夫人说:“老夫人,舒儿吃坏了肚子,不能跟您前行了,我带她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在山下等您好不好。”
“去寺里面吧,那里有……”
“不用了,我看舒儿坚持不了了。”绮凝说完顾不得礼数就拉着舒儿往回跑,这个举动则坚定了胡老夫人的信念,相信了传闻,她们真的是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