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玥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来到了绮凝和舒儿的住处,向她们倾诉内心的苦闷。
舒儿气愤填膺说:“小姐,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就应该毫不客气给她两巴掌。”
“我也真想这么做来着,只是后来忍下了。”天玥拄着头说。
绮凝却道:“幸亏如此,不然就中了红绸的计了。”
“什么计?”舒儿问。
“我明白绮凝的意思,如果我真对她非打即骂,恐怕我就更没有好名声了。”天玥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刚才还是不够冷静,洞庭当时也在场,红绸极尽可能地来表现她的真诚与善良,而我俨然成了小心眼、不大度的恶女人。”
“姑爷会理解的。”绮凝安慰说。
“现在最让人头痛的是红绸的身份,她在这个家处处针对我们,显然就是冲我们来的,而且心机深重非你我所能企及。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天玥晃着头,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要不,我们干脆弄死她好了,免得最后被她害死。”舒儿毫不留情地说。
“舒儿,我们不能杀生,你千万别动这个念头。”天玥瞪着眼说道。
“其实我开玩笑的,我是个善良的妖精呢。”舒儿呵呵笑着。
这时洞庭突然敲门,绮凝急忙把门打开。
“天玥,我看你不在房间里,就知道你一定来这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房吧。”
“我们还没聊完呢。”天玥翘起嘴巴说。
洞庭微笑说:“你们在聊什么?刚才在门口听到什么妖精……”
“哦,是说笑的,我们和小姐一向东拉西扯什么都说。”舒儿掩饰着说。
“你们和天玥的感情很真得很好啊。”
“小姐心肠好,体贴关心我们,从来不把我们当下人看。”绮凝说完,舒儿也接口赞道,“小姐把我们当妹妹,感情自然好咯。”
洞庭听完,拉过天玥的手说:“绮凝和舒儿是丫头,你都拿她们当妹妹看,红绸如今是我的义妹,你就更应该把她当妹妹看,不和她计较是不是?”
洞庭现在居然还在帮红绸说话,一下子又不冷静起来,天玥生气地说:“我把绮凝和舒儿当妹妹看,是因为她们向着我,不会害我。而你那个义妹呢,她在公公婆婆面前嚼舌根污蔑我,这样的妹妹我敢认吗?一直以来,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现在为什么反过来她要这么对我?你是我夫君,你现在帮着外人说话算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考虑一下我当时的感受。当公公指着我骂我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时候,我自己连状况都没搞清楚。现在你看到红绸留下几滴眼泪,就同情心泛滥了是不是?”
“什么叫同情心泛滥?我这么说这么做还不是希望你不要和红绸产生芥蒂,毕竟她在娘面前很有分量,我也是怕她再在娘面前搬弄是才极力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不然你一味的生气到头来恐怕吃亏的还是你。再说红绸道歉了,我们自然应该给人台阶下,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吗,我们可是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啊!”
“小姐!”绮凝拉拉天玥的袖角,“冷静一点嘛。”
天玥深吸了一口气,她尽量理清好自己头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乱发脾气,不能因为红绸这个女人和洞庭吵架。这么想着,天玥的语气也软下来,不再那么激动,“好了,我明白了,我不生她的气可以了吧。”
洞庭看着刚才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心疼亦然心动,他走上前去拥住天玥,亲吻她的额头说,“我会永远向着你的娘子!”
绮凝和舒儿相视一笑,而天玥也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洛云快要在房里憋疯了,她现在好挂记阮濂,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些没有,她偶尔从下人口风中得知,阮濂已经能下床了,而她自己却日渐消瘦。
吕庆捷晚上回到家中,看见碗里的药也没动,饭菜也没有吃。他解下腰带,扔到一边,走然后到洛云面前,俯视着她,问:“怎么没吃饭也没服药?”
洛云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吕庆捷一股火又上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看着我,回答我!”
洛云却不为所动,仍是偏着头,无视吕庆捷。吕庆捷伸手一把捏住洛云的两腮,眼里喷着火,直灼洛云,“我叫你看着我听见没有,我叫你回答我听见没有!你不要以为你用这种方式就能博得我的同情,更不要想用这种方式来对我进行抵抗。我告诉你,这样做你只是白费心机!”
洛云眼泪蓄着泪,没有惊恐,只见愤怒。她迎视着吕庆捷的目光,艰难地说:“让我死……”
“想死?你没有这个资格,在这个家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说完松手,就去茶几上拿药。
洛云眼泪早已翻滚出来,“为什么,我在这个家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吕庆捷!”
吕庆捷端着药碗大步走过来,他一手捏着洛云的下巴,一手端着药往洛云的嘴巴里灌。洛云被呛得不停地咳嗽,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既便如此吕庆捷也不罢手,直至把整碗药灌完为止。
吕庆捷把药碗扔在地上,强硬地说:“我要你活,听清楚没有!”
洛云还在不停地咳嗽,她擦擦嘴角,悲凉而绝望地说:“你要我活,只是想要留住一个任你折磨的东西。”
吕庆捷自顾自把衣服脱掉,没有理睬洛云,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倒在床上便大睡过去。
洛云曾经认为,吕庆捷是因为放不下琴心,所以才不能走出伤心的阴霾,一直自暴自弃不肯奋进。然而,她发现吕庆捷心中的那片阴霾实在太大了,大的足以扭曲他整个人格和性情,而她自己则不幸沦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她以往对他的几分可怜和同情随着吕庆捷对他不断施暴,让她对吕庆捷彻底失去了信心。他是不会好了,更不会待她好了。洛云心想与其这样痛苦地生活在一起,还不如趁早解脱,只求来世投奔个好人家,不再生为女儿身。这样想着想着,洛云寻死的念头就在脑海里不断逡巡了。入夜已深,吕庆捷鼾声响起,洛云依旧睁着哭红的双眼呆呆地凝视着一个方向。又不知过了多久,洛云看着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清冷洒落一地。她提着裙角,打开了房门,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偌大的吕府。树影婆娑,森森的夜色之中,洛云来到后院的一口井旁,驻足了很久。她往井里看了一眼,在惨白的月光下,她在幽深的井水中看到了自己依稀憔悴不堪的面容。洛云收回视线,她爬上井沿,站在上面,直起身,张开双臂,慢慢地合上眼睛……
就在洛云要倾倒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要,不要!”
是阮濂!他就在后院的厢房里住,夜晚失眠的他一直心有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他硬撑着身子出来走走,没想到一出来就让他看见要寻短见的洛云。原本伤痛交加体弱质衰的他突然健步如飞,跑到井边紧紧抱住洛云,把她拖下来,嘴里喊着:“你为什么这么傻?”
洛云倒在阮濂的怀里,嗫嚅着:“与其活着痛苦,不如死了安乐。”
“你不能死,洛云,你死了要我怎么办?”阮濂激动地脱口而出。
洛云怔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阮濂逐字逐句说,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阮濂……”
“你是少夫人,我是护院,我们身份有别,而且你嫁给了少爷,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你,可是每次看到你,又忍不住想接近你,看不到你,又忍不住思念你!每每看见少爷欺侮你,我是敢怒不敢言,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快要疯了!我,我真的好想保护你,给你幸福!”
“幸福?我还能奢望幸福吗?”洛云呜咽着说。
“洛云,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我们远走高飞。”阮濂信誓旦旦说。
听到“远走高飞”四个字,洛云吓了一跳,是要私奔吗?她可以吗?她是有夫之妇,要她和别的男人私奔,她有这个勇气吗?
“怎么,你在犹豫?”阮濂问。
“我,我怕!”洛云实说。
“我只问你,你,你信不信我?”
阮濂满眼的真挚,让洛云无法说“不信”二字。
阮濂握住洛云的手说:“既然你信我,就照我说得去做。”
洛云点点头。
“好,首先你要尽快好起来,不能让自己再这么虚弱下去,不然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第二,不要再和少爷发生争执,让他对你放松警惕,不再像这样囚禁你,而我就寻找机会,带你离开!”
洛云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抱住阮濂,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好像她抓的就是“幸福”……
金鸡报晓,太阳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新的一天来临了。
洞庭清晨起来,却感到困乏,他坐在床上,呆滞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天玥见状便问,“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
“梦,什么梦,说来听听。”天玥坐在洞庭旁边,望着他说。
“我梦见了大姐!”
此话一出,天玥的心便惊了一下,十五那天因为忙着找人救人,竟把给洛涵烧纸焚香的事情给忘了,不过远在扬州的文儿大概会做这些事情吧,洛涵的亡灵应该不会没得到超度。“你,梦见大姐什么了?”
“这是个噩梦,我梦见大姐她,她死了!”
“什么?”
“梦里大姐对我说她死了,她想我,想看我一眼,但是她说她什么出不来,然后迷迷糊糊,我就醒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天玥,你说会不会是大姐她出事了?”洞庭神情凝重,心情很是不好。
“你一定是想念大姐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况人们都说梦是反的,大姐不会有事的。”天玥违心地说。
“回家这么久,我应该给大姐写封信,问问她怎么样,姐夫有没有善待她。”说完就下床就去找纸和笔。
天玥忙说:“你不要着急嘛,收拾好吃完早饭再写吧,何须急于一时。”
饭桌上,气氛并不好,胡老爷和胡夫人一脸阴霾,每个人都默不做声地吃着饭。天玥站在一旁,发现除了红绸,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最小的雨儿盯着碗,突然开口说:“我梦见大姐了。”
“雨儿,你也梦到大姐了?”洞庭惊诧地问。
“是。大姐说她想念我,还说什么将来要我嫁个好丈夫。”
天玥倒吸一口冷气,她再看向胡老爷和胡夫人,果然,他们二老也开口说道,“我们昨晚也梦到了涵儿。”
“怎么会这么巧?看来是洛涵姐姐想念大家了,托梦来看望亲人。”红绸说道。
“只是,这个梦并不好……”胡老爷叹口气,胡夫人眼睛有点湿,他们已经很久没收到女儿的家书了。
天玥、绮凝和舒儿不禁面面相觑,担忧又重新笼罩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