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濂被打成重伤,下不了床,洛云想去看望,却被吕庆捷下了禁足令,每**只能在中午时分见管家一面,交代家中事宜,其他时间就被关在卧室里寸步难行。忧虑、担心、痛哭、懊恼、羞愤,使得洛云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人越发憔悴。吕庆捷视若无睹,每日仍白天外出,深夜回家就睡大觉。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了,继七夕之后另一个重要的节日来到了,那就是盂兰节,在民间叫做鬼节。
今天天玥早早就将天池居关了门,因为要及早赶回家祭祖。当天玥到家的时候,洞庭已经站在祠堂外,看着母亲安排下人清洁祖宗牌位,端上祭祀品。
天玥看到洞庭有些怅然,便上前关心地问:“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我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前年的今天是由大姐负责准备祭祀的事,去年的今天因为姐姐嫁人了,所以是云儿打理,今年云儿嫁走了,母亲操办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要轮到雨儿了,很快她也就要成为一个大姑娘了……唉,也不知道云儿过得怎么样了……”
听到洞庭提到大姐,天玥的心不由得颤动了一下,时至今日,洞庭和胡家都不知道洛涵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今天胡家要祭祀先祖,却没人给洛涵少一份纸钱,想到此天玥眉头微蹙,一份哀伤写在脸上。
洞庭以为提到洛云,让天玥产生了负罪感,于是急忙说:“看我,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你看胡家的女孩子多,一个接一个要离开这个家,不过好在老天爷把你给了我,你又带来绮凝和舒儿,这个家仍旧很热闹,是不是?”
天玥浅笑,点点头,当作回答。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红绸到胡夫人跟前说:“干娘,我想去南山祭拜我爹娘。”
“是啊,你这么孝顺,该看看你爹娘了,我叫素锦给你准备一些钱纸香烛,然后再叫几个男丁陪你去南山。”
“不用了干娘,今天胡家祭祀,呆会又要来很多胡家的旁系亲朋,这么隆重的活动家里少不了下人来服侍伺候,我自己去就好。”红绸婉拒道。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自己上山怎么行,南山那么偏僻,身边没人保护太危险了。”胡夫人说。
“那……”红绸迟疑一下,然后轻声说:“叫大嫂陪我去好不好?”
“你是说天玥?为什么?”
“大嫂有功夫在身,听说好几个男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一个人,所以有大嫂在身边,一定再安全不过了。”
胡夫人不**向天玥,她正在为洞庭整理衣襟,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翻弄着他的衣领,洞庭一脸微笑,两个人眉宇眼角都带着浓情蜜意,像新婚燕尔一般,胡夫人的“醋意”一下子上来,于是爽快地应允了红绸的提议,“好,就依你。”
胡夫人走到天玥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一会你陪红绸上趟南山,她要去拜祭她的爹娘,你会武艺,保护着她点。”
天玥一愣,洞庭说道:“一会就要祭祖了,天玥不在怎么行?”
“怎么不行,祭祖一向都是姓胡的人来做,天玥不在也不影响祭祖。”胡夫人面若冰霜地说。
这句话像针头一样刺进了天玥的心头,深深刺痛了她!什么叫由姓胡的人来祭祖,什么叫自己不在也不影响。原来婆婆由始至终都没有接纳过她,原来婆婆一直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儿媳妇、洞庭的妻子,原来她连胡家的祠堂也进不去,原来她只是个住在胡家的外人,原来她还要去保护一个同样不姓胡的女人,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天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要眼泪掉下来。
洞庭同样痛楚,他怎么会不明白天玥此刻的心情,这一句也刺痛了他的心。“娘,天玥是我妻子,是我胡家的人,跟着丈夫的姓,她姓胡,她必须参加祭祖,让祖先看看天玥,这是我们胡家的新妇,让先祖来佑护天玥!”
这时素锦过来,提着一篮子的钱纸香烛,说:“老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老夫人接过来,交给了红绸,“去吧。”然后又转向洞庭说:“好了,我不想每次都因为天玥来和你争吵伤了我们母子间的和气,马上就要到吉时了,你是胡家十九代传人,唯一的男孩,缺了谁都不能缺你,快跟我回祠堂吧。”
“不,我不去,除非和天玥一起。”洞庭坚决地说。
“你,在威胁我?”胡夫人生气夹杂着一丝心寒地说。
天玥见苗头不对,生怕这对母子再有冲突,于是急忙拉住洞庭的手说:“没关系相公,我陪红绸去很快就会回来,你不要惹婆婆生气,快去祠堂吧,要是误了时辰,我可就要不安了,到时候胡家的列祖列宗怪罪下来我没法担待是不是。”
“娘子……”洞庭不舍。
“好了,别啰嗦了,快跟婆婆去祠堂吧。祭祀好先祖,胡家上下人人都会得福荫的。”天玥安慰洞庭说,其实她心中另有打算,因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拜祭一下洛涵。
洞庭说不过天玥,只好答应下来,跟着母亲去祠堂祭祖,而天玥带着绮凝和舒儿,陪红绸上南山。
月黑风高,四个女人走在高高的南山上,这里树木高大茂密,杂草丛生,夜幕下四周一片墨色,若没有灯笼的亮光,人们根本看不清道路。
“我说红绸小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啊,你爹娘的坟在哪里啊?”舒儿叫道。
“快了,在山顶,马上就到了,喂,走快点啊。”红绸说。
舒儿“啊”了一声,抱怨道:“我要累死了,你还叫我们快走,真是没有人性!”
天玥警告舒儿说:“小点声,今天鬼节,是所有孤魂野鬼出没的日子,你别那么大声把他们招来。”
“哦。”舒儿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绮凝则担忧地低声对天玥说:“只怕我们不出声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啊。”
天玥亦明白她们不是凡人,异于凡人的气息也极有可能招来那些游荡在人间的鬼,搞不好就要被上身接体还魂,不过红绸作为凡人同样有这样的危险,为什么临走之前把这么重要的问题忘记了呢,大概当时太伤心了而忽略了这些考虑。
“不管怎样,大家要小心一点。尤其是红绸,我们真的要保护好她才行……”天玥说着,却突然发现红绸居然不见了。
“红绸呢?”天玥惊呼。
“是啊,人呢,怎么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了。”绮凝和舒儿也一脸惊诧。
“该不会是被小鬼抓走了吧。”舒儿猜测说。
天玥提着灯笼,四处照了一番,除了绮凝和舒儿,见不得一个人影,也没见一个鬼影。天玥狐疑道:“好端端怎么不见了,是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远了?绮凝舒儿,我们往前走。”说完三个人就小跑往前奔,可是毫无发现。
三人站在荒郊野岭之上,深陷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周围起了大风,树枝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哗哗作响。天玥她们手中的灯笼也被吹得东摇西晃,跳窜的火苗时大时小,强弱不定。绮凝和舒儿一左一右站在天玥身边,神情都高度戒备起来。
可是,风忽然变小、停止,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们能听见的声音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好古怪!”绮凝皱着眉头说。
“不管怎样,大家小心。红绸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分头去找,如果有发现就运功把灯笼拖上天,其他人看见就赶快过去。”天玥部署道。绮凝和舒儿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腾空飞起,各自行事去了。
舒儿往西飞,边找边想,“小姐真是好心,这么关心红绸,还要去找她,要是我,可没小姐那么大度,就要她在这座山上自生自灭。”虽然舒儿这么想。但是当她看到底下有什么东西发亮时,还是立即俯冲了下去。
舒儿站定,提着灯笼寻找光源,她躬身走在草丛里,发现所谓的光源不过一面破碎的铜镜,因为反光的缘故所以才引起了舒儿的注意。不过既然来到这,就索性在这个地方好好找一番。走着走着,舒儿突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谁?”
舒儿惊问,回过头去,提起灯笼去照,可是什么都没有。舒儿疑惑地转过头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虽然她也有道行,但是毕竟功力尚浅,而且在这深山老林里说不定“藏龙卧虎”,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都有,动起手来自己也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想到此舒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突然,她感到有人好像推了她一把,她脚底一滑,竟然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里。
绮凝在东面找寻,借助灯笼那微弱的光线深一脚浅一脚在树丛里行走。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枝又低又长,有的直接横在绮凝面前,绮凝就不得不用手掌砍断。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被砍断的树枝就像被斩断的蚯蚓一样居然会自行愈合,树枝又重新抽出了新枝,而且比之原来的更粗更长跟多刺。绮凝知道这里一定要妖魔作祟,她提高警惕,更加小心翼翼,可是那些树突然能够行走,竟把绮凝团团包围起来,绮凝急忙纵身,高跳起来,向飞身出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跳得越高,那些树长得越高,密集的枝丫交叉着形成了棚顶似的遮盖完全罩住了绮凝。绮凝飞不出,只好又退回原地,而那些诡异的树木伸出枝丫,居然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绮凝身上。绮凝左躲右闪,但是有的仍避之不及,粉红色的衣裙被打得破破烂烂,皮肉也见了血,伤痕累累。
天玥面临的情形却与绮凝舒儿不同,她很安稳地朝北走着,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只是越平静,越让人心生不安。天玥时不时望向天空,期待有一盏灯笼升起,可是漆黑的夜空什么也没有,这让天玥的心愈发焦急与担忧。胡府中祠堂里,胡家一族给列祖列宗上过香叩过首之后,祭祀完毕,众人也一一散去。素锦回报老夫人,“红绸小姐回来了。”
“少夫人呢?”洞庭听到忙问。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红绸小姐一个人回来。少夫人还有绮凝姑娘和舒儿姑娘都没有回来。”素锦回答。
“什么!”洞庭惊呼,他冲出去,看到红绸,就抓住她的胳膊问:“天玥人呢?”
“怎么,嫂子没有回来吗?”红绸一脸吃惊。
胡夫人听了也颇为吃惊,“没回来啊,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照理应该一起回来才对啊。”
红绸解释道,“起初我们是在一起的,半路上舒儿喊累,脚步比我慢,所以我走在前她们在后,可是后来走着走着,我突然发觉自己身后没有了脚步声,等我回头看的时候,她们就全都不见了。我以为她们是在中途休息,就索性自己上山给我爹娘上坟烧纸,等我再下山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她们,心想这么久八成嫂子她们是回家了,原来她们没有回来啊。”
洞庭一听心急如焚,“这么晚了,她们几个姑娘家突然在山上不见了,一定是出事了!”
“哥你往坏处想,嫂子还有那两个丫头不是都会功夫吗,就算遇到山贼盗她们也不会有事。”红绸说。
洞庭听到“山贼”两个字更加担心,“有功夫又怎么样,山贼人多势众,她们三个姑娘恐怕也逃脱不了。不行,我要去找她们!”说完洞庭就往门外冲。
“庭儿,叫下人去吧,你别出去了!”胡夫人大喊。
洞庭不理,自顾自狂奔出去,心里念着天玥的名字,向上天祷告,一定要保佑天玥她们平安无事啊!